漱玉宫中的梨花被傍晚的风吹落,宛平端着茶盏立于窗前,透过微暗的天色中看向东宫的方向。
太子敢违背她当时的意愿,毅然决然将贵妃和瑞王的罪状通报金銮殿上,或许便是知道,即便她有什么也无法撼动东宫吧。
是她棋差一步。
没什么可说的。
好在倒霉的只是她那自私的娘和弟弟,他倒是要感谢自己即将和亲,皇帝不会重罚,不过是和亲之前不能见外人而已,有什么?
“公主,该用膳了。”
宛平扫了眼端着餐盘的丫鬟,是娘亲安插过来的人,这段时日储秀宫被禁闭,总是这个丫鬟负责在两宫之间传信的。
“她有事?”
事到如今,宛平已经提不起任何回应的兴致,“如今本宫也是自身难保,帮不了她,如果她是因为金銮殿上那些证据想要训斥我,那你别讲吧,本宫听着便是。”
丫鬟一愣。
她跟在宛平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宛平如此心灰意冷,好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在一夜之间便趋于凋零。
“没话说?”
宛平斜了丫鬟一眼,丫鬟立刻从托盘下面拿出一张纸条,“是太子让奴婢来的。”
呵。
宛平冷笑,“他倒是有本事,名单到手不过一日时间,便能将你们这些伺候了多年的老人都收归麾下。”
丫鬟闻言噗通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公主赎罪,奴婢,奴婢……”
“行啦。”宛平不耐烦的摆摆手,“本宫不耐烦听你们那些唧唧歪歪的事,既然没什么话要说,字条留下,滚吧。”
丫鬟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下。
“子时,冷宫梅园。”
宛平本不耐应付这没头没脑的几个字,可熟悉的字迹却让她不得不出去赴约。
眼瞧着距离子时还有段时间,她索性开始指挥丫鬟收拾行囊,值钱的自然都要带走,还要想办法多跟皇帝要一些更值钱的傍身才是。
至于以往河间公主需要带的技术人才,能工巧匠,呵呵,她才不费那个心。
皇帝愿意带就带,不愿意带拉倒。
和亲的是她,她只需要让自己过的舒坦。
王朝好不好,关她什么事?
这一收拾,天很快变黑了下来。
宛平按照约定来到冷宫的梅园,本以为早朝时皇帝金口玉言,关她禁闭,走这一趟应该会很难,可好像有人事先都帮她打点好了,即便她大摇大摆的也没人阻止。
至于是谁,事到如今她不关心。
冷宫的梅树多年无人照料,在寒冷的冬日仿佛张牙舞爪的枯瘦怪人,看的人慎得慌。
她才刚走进去,披着黑色斗篷站在暗处的和硕公主便急忙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我都听说了,父皇他也太……糊涂!”
宛平摇摇头。
若说在这深宫还有什么能让她牵挂,那大概就是自己这个冲动无脑的姐姐了,虽然平日里他对这个姐姐多有利用,但她很清楚,和硕是深宫中唯一真心对待她的人。
既如此,她便多提点几句吧。
免得等她嫁出去以后,和硕这一根筋的傻丫头在这世人的深宫里被人扒的骨头都不剩。
结果她还没开口,和尚便私下张望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警惕的小声道,“这是边境的地形图,和亲的队伍会经过落雁峡谷,那里地势险要,到时候会有人制造混乱,你趁机换上准备好的宫女服饰……”
“多带些金银细软,还有银票。”
说着和硕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塞进宛平的怀里,边塞边说,“若是能自己找到落脚的地方最好就自己找,谁也别告诉,若是在不行问题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安弟。”
“他……比瑞弟靠谱些。”
“你……”宛平终于找到说话的空隙,“怎会有如此多的银票?还有这地图又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和硕眼神一撇,分明是不想说。
可她从小到大都不是宛平的对手,宛平就这么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很快,和硕便败下阵来,懊恼的挠挠鬓角,“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是我怕说了你不相信,耽误事儿。”
“你先说。”
和硕于是垮了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别说是你,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咱们可是有深仇大恨的呀,想想以前做那些事……太子将这东西交给我的时候,我就以为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若不是旁边宫人拦着,差点儿又把他打了一顿。”
“所以……”
“是太子?”
“嗯,是他,而且是他亲自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