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巴德酒馆。
卡维的声音清亮而富有激情,在这略显嘈杂的兰巴德酒馆非常清晰。
他正坐在我对面,隔着一张沾染了岁月痕迹的木质方桌,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着昨晚那部舞台剧的故事。
他的金发在酒馆昏黄的灯火下表露出柔和的光晕,那双独特的金红色眼眸此刻因投入而熠熠生辉。
他讲述得投入、栩栩如生。
我托着腮,完全被他的故事吸引,仿佛真的身历其境,连耳边嘈杂的人声杯碟碰撞声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竟然一见如故。
就在三个小时前,我还只认识游戏里的他。
事情的起因并不愉快。
那时我站在门口找座位,晚上酒馆里坐满了人,在酒馆这种扫视的我看到了不远处两个熟悉的人,是卡维和艾尔海森!
解锁新角色啦!
惊喜之余,可实在没有位置,贸然过去拼桌会不见不太好啊?而且为什么酒馆这么多人我单单找他们拼桌会不会有点……目的性太强?
没办法,我打算今晚先回旅店休息。
然而,几个明显喝高了的佣兵,仗着几分醉意和人高马大的体型,开始不怀好意地向我这边凑过来。
他们嘴里喷吐着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我全身不舒服。
稍微教训他们一下?
收拾几个佣兵的自信我还是有的。
唯一让我犹豫的是可怜的店主兰巴德先生,一旦动手,这间的酒馆怕是要被我砸个稀巴烂。
我不想惹是生非的……
一想到如果我不让这几个家伙长长记性,以后有别的女孩子被他们骚扰怎么办?
哎……即使是在这个世界,一个女孩子独自出行,也免不了种骚扰?
看我没动作,有一个大胆的佣兵甚至想要碰我肩膀。
眼见他的猪蹄越来越近,我也攥紧了拳。
就在他的粗短的手指离我还有不到一厘米的时候,邻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打断了佣兵们的哄笑。
“喂!你们几个!”一个带着毫不掩饰正义感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转头。看见熟悉的金发青年猛地站了起来。
此刻,他那双红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纯粹的怒火,像两颗被点燃的宝石。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步跨过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和那几个佣兵之间。
他那身精致考究的须弥服饰,身上有着植物的清香味道。在这种充满汗味的冲突现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和那几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佣兵相比,他显得有些瘦弱,但此刻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气势,却像一头的小狮子,竟一时将那几人慑住了。
可能是我自带的滤镜效果,之际这个比喻也不太够贴切,他更像一只怒气冲冲的金丝雀。
他毫不退缩地斥责着佣兵们的无礼,言辞犀利,态度强硬。那几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最终悻悻然地骂骂咧咧退开了。
赶走那些碍眼的家伙后,卡维才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消散的怒意,但看向我时,眼神已迅速切换成了安抚:“你没事吧?”
接着他没询问他原本那桌的同伴——艾尔海森是否同意便邀请我拼桌。
等我坐下,艾尔海森终于从书页上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极其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地扫了我一眼,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新加入者的存在,随即又落回了他的书页上。既是默认,又是拒绝了相互介绍的环节。
起初,因为艾尔海森那略带生人勿近的存在感,气氛确实有些微妙的尴尬。
然而,卡维的热情和健谈很快就冲淡了这份尴尬。
他轻易地打开话题,并且无论我接上什么话茬,无论是须弥城新奇的贸易模式、略显复杂的金融运作、周边值得一去的旅游景点,还是我随口提到的艺术见解……他总能精准地接住,直指话题的核心。
他知识渊博得惊人,似乎没有他不了解的领域。
偶尔从他嘴中不小心蹦出一两个晦涩的专业词汇,就会用通俗的比喻解释清楚。
与他聊天,轻松愉快,毫无与学者交流的负担。
只有在他偶尔吐出专业词汇时,我才会想起,眼前这位是须弥有名的天才学者、妙论派之光。
我们聊得越来越投机,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从旅途见闻到须弥风土,再到艺术。
艾尔海森像角落里的背景板。反而让他显得有些像“电灯泡”了。
“这就是我看到的那部舞台剧全部的表演了,有空的话你可以买张票去祖拜尔剧场看看。我强烈推荐!”卡维终于为他的长篇讲述画上了句号。
“哇……好虐啊。”我像是从一个长长的梦境中被骤然拉回现实,恍惚几秒才回到现实。
“是吧。”卡维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共鸣的光,他自嘲说:“演员的表演太有感染力了,我都看哭了,然后满场狼狈地找人借纸巾。”
“呵呵,”我被逗笑了,顺着他的话接道:“你看之前没有看宣传简介吗?如果是这种悲剧的话,我会提前带好纸巾的。”
“哈哈……”卡维也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大人了,居然还会被一场舞台剧打动到当众掉眼泪。”
他笑着摇了摇头,仿佛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然而,他的笑容很快收敛,眼神变得认真而带着一丝探究,转向了另一个话题:“爱情啊……有时候真像是神明赐予人类最复杂也最珍贵的礼物。无论结果如何,只要经历过那样深刻的情感,人生似乎都会因此变得不一样。”
他望向我,带着真诚的好奇,“吕人,像你这样美丽优雅的小姐,在旅途之中,一定也获得过不少优秀男士的青睐吧?你谈过恋爱吗?”他的问题问得直接,但眼神带着学者的好奇。
“……也不算谈过吧。”我的笑容瞬间僵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某个身影和与之相关的不堪回首的片段,心口泛起一阵隐秘的钝痛。
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卡维过于明亮的视线,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
“那就是有了?”卡维立刻捕捉到了我脸上那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和回避的态度。
“……其实不能算吧。”
那段关系模糊不清,连个正式的开始和结束都谈不上,过程更是……不愉快,最终只留下强烈的逃离冲动。
“感觉怎么样?”他依旧温和地追问,但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和好奇。
“嗯……”我斟酌着用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还算是……很充实的吧。”
“但是很累,情绪大起大落……而且,对方做了一件……我现在都无法原谅的事情。”
“搞得在璃月都待不下去了,只想逃得远远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些事情此刻竟如此自然地对着他说了出来。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申请出差,开始了这场漫长的旅途。”
我感到一种倾诉后的疲惫和奇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点重担。
也许是因为卡维身上有种特质,他绝不会将接收别人的情绪视为负担。无论他是否经历过相似的事情,他都会尽力去感同身受,用他那种近乎泛滥的同情心,给予最真心的理解、建议和安慰。
我相信,他是可以理解我的。
“抱歉……”卡维立刻察觉到了话题的沉重,他那张总是洋溢着热情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歉意。他的眼眸中,那份好奇迅速被浓烈的心疼与担忧所取代,像温暖的潮水一样漫溢出来:“我不该问这么沉重的问题的……”
“没……”我连忙摇摇头,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虽然可能不太成功:“能和卡维先生说说……我心里反而会舒服一点。而且,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起。”
我在提瓦特的朋友们,这些情感对他们而言或许过于遥远和难以理解。
我不想徒增他们的苦恼。
“你……”卡维看着我,眼中那份怜悯和关切更加深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伤心的时候就要喝酒……你能喝酒吗?我请你喝吧。”
“你还有闲钱请别人喝酒?” 一个冷静、低沉的声音骤然打破了这份带着伤感余韵的温情氛围。
是一直安静得像尊雕塑的艾尔海森。他终于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掠过旅人看向卡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