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赶到袭击现场,参与第一阶段的战斗告一段落时,弥漫的烟尘正在缓缓沉降,空气中还残留着元素力激烈碰撞后的焦灼气息和……一丝属于哈托儿身上那种清冷的花香?
烟尘散开,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窒息。
立于废墟之上,我刀尖所指的之处,并非是刚才联合卡维与散兵对抗的狮身人面巨兽……
而是蜷缩在地、楚楚可怜的哈托儿。
她倒在一片狼藉之中,漂亮的衣裙沾满了灰尘,曾经温柔的碧绿眼眸此刻盈满了的泪水望着我。
一个无比恐怖的念头瞬间窜入我的脑海——哈托儿……是魔神?
她并没有选择鱼死网破的疯狂反扑。
甚至没有试图辩解或反抗,只是用那双我无比熟悉的、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看着我。
手中的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悬停在哈托儿的要害上方。
只一击,一切似乎就能结束。
而我的手臂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
曾经无比坚定的信念——斩灭魔神,终结灾祸,在这一刻,在哈托儿的目光注视下,逐渐瓦解。
致命的裁决,迟迟无法挥下。
在场的三个人,显然只有一个人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他与另外两个无法动手的人之间,必然会在瞬间引爆最冲突。
或许……我真的被魔神迷惑了心智?
又或许,是那短短几天在花店积累下的情谊太过真实?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散兵痛下杀手之时,我的刀,几乎是瞬间格挡开了散兵那致命的一击。
这个动作,毫无疑问让我在散兵心中变成了叛徒。
我与他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建立在共同敌人之上的临时默契,随着我这一挡,彻底宣告破裂。
冲突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烈爆发。
接下来的战斗,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散兵的速度本就快得惊人,此刻盛怒之下,更是将风元素的迅捷与凌厉发挥到了极致。
冲突愈演愈烈。
一次元素力的冲撞下,散兵处于下风,一阵冲击下后退了几步。
在他再次对我改观之际,我趁机试图说服他:“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获得重生机会的权利……就像你一样。”
散兵的动作猛地一滞,他眼中翻涌的杀意瞬间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
对他那段蜕变过往知晓如此之深的人,绝对不该包括我。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比我的反抗更让他动摇。
最终,他似乎放弃了继续这场战斗的打算,但眼神中的警告却比之前更甚。
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暴露了本不该知晓的信息。
不过在当时看来,比这个错误更严重的,显然是我竟然对处于对立面的魔神手下留情。
命运的讽刺之处在于……对我而言是第七个轮回的终点,我才明白,爱之魔神哈托儿的存在形式极为特殊。
她无法通过纯粹的物理方式被彻底消灭。
她在世间存在的凭依,是那些爱着她的人强烈的情感羁绊。
唯有斩断这些情感的连接,让爱她的人全部消逝,她才会失去锚点,如同晨雾般消散。
而哈托儿,在后续的轮回中,竟然还帮助了我。
这让我在错误中,竟在不经意间,做下了一个在最终看来无比正确的决定——没有在当时痛下杀手。
这其中的因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荒谬与宿命感。
只是……无论未来如何,在当下,在这一次轮回中,无辜的卡维是唯一承受了实质性伤害的人。
看着他受伤后却依旧努力对我微笑的脸,我心中无比愧疚。
即便他理解我的选择,即便我用元素力帮他治疗好了伤口,即便我愿意倾尽所能帮助他偿还那些债务……
这一次因我犹豫不决而造成的伤害,依旧像一道刻痕,留在了他的身上,也留在了我的心里。
它无法被真正弥补,或许只能寄希望于……被彻底遗忘?
情感,对我们来说,果然都是最难以割舍。
只是……成为真正的好朋友,似乎也不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证明。
有时候,只需要一两个瞬间的灵魂共鸣,就足以奠定信任的基石。
*
在须弥的第八天清晨,当一切都与“第一天”的清晨如出一辙,我意识到——轮回开始了。
时间被重置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唯一没有重置的,是我脑海中的记忆。只有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七天里发生的一切。
在裁缝店取回我定制的新衣服后,我刻意避开了那条会偶遇哈托儿的路。
我不能再见哈托儿。
我必须为下一次,当刀锋再次指向她时,我能毫无顾忌地,狠心挥下那一刀。
然而,哈托儿……似乎也察觉到了轮回的重启,甚至可能感知到了我刻意回避的意图。
她主动找上了门。
当我回到旅店时,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我房间门口的走廊里。
这提瓦特大陆还真是没白来,短短时间内,我竟然能同时体验到“追妻火葬场”和“追夫火葬场”。
如果不提那个被烧得最惨的人正是我自己,这种人生体验还真是够“跌宕起伏”的。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好!”几轮交谈以我的刻意回避告终,哈托儿脸上那层温柔的、善解人意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无助与彻底的崩溃取代了所有伪装,她几乎是失控地对我低吼出来,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
我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相反,她如此直白地宣泄出内心的痛苦和迷茫,我甚至感到羡慕?
这种情绪,还有另一种可能:好看得惊心动魄的人,无论做什么,似乎都很难让人真正感到厌烦吧?
她此刻梨花带雨、崩溃无助的样子,依然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只是,已经狠狠地痛过的心,表层变得有些麻木。
对于她此刻的崩溃,我的同情更像是理智强行驱动的产物。
我的理智告诉我:她此刻很痛苦,你应该同情她。
当她在旅店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捂着脸放声痛哭,引来周围房客围观时……
我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听着她绝望的呜咽,仿佛看到了一个被自己无法理解、无法驾驭的强烈情感彻底吞噬的孩子。
爱情,让人变得卑微。
她仅仅只是……拥有一个极其幼稚、甚至偏执的爱情观罢了。
从诞生到现在,她似乎都还没来得及拥有足够的时间和经历,去学习如何成熟地处理如此汹涌复杂的情感。
这不断重复的七日轮回,对她而言,是否也是一个……被迫放下执念、被迫走向成熟的过程呢?
不过,这些突发事件落在另一个同样来找我的人眼中,只剩下两个字——“难缠。”
第二个七日轮回的第一天,散兵和哈托儿同时出现在我房间的走廊,他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紫色的眼眸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跟我去净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