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山腰,一个开阔的平台出现在眼前。平台上,三间正房整齐排列,一个大院四周用山石砌成了围墙。院墙正南方大门口两侧,大红喜字格外醒目,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一进院门口,鞭炮齐鸣,震耳欲聋,硝烟弥漫中,满是浓浓的喜庆氛围。
进到院里,靠大门口西侧临时搭了一个敞篷厨房,两个大灶台上,火苗欢快地跳跃着,锅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大厨们正忙得热火朝天,为婚宴准备着丰盛的佳肴。
山娃和爷丈以及娘家的新亲,被热情地让到东、西两屋。其他的宾朋好友,都在大门口的东侧院内坐席赴宴。
山娃和爷丈坐在东屋主桌位置,由男方张锦程的父亲、叔叔和四个哥哥主陪新亲。一桌八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花生瓜子和喜糖,还有喜酒佳肴。
山娃看着张锦程家的环境和状况,心里的怨气更重了。他原本就对这门婚事不满,觉得小敏嫁过来会吃苦。此刻,那些担忧和不满一股脑涌上心头。在婚礼的酒席宴上,山娃早已把妻子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试图用酒精来发泄和麻痹自己的情绪,主陪新亲的男方父亲和哥哥们,不敢怠慢,一杯杯陪着喝酒。
酒过八巡,菜过九味。山娃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眼神变得朦胧。而男方陪新亲的哥几个,在山娃反敬酒的“攻势”下,个个被山娃灌得东倒西歪,趴在桌上,纷纷向山娃求饶。
山娃醉眼朦胧地、盯着正在敬酒的新郎张锦福,一脸黑线,怒气冲冲地,结结巴巴的说道:
“张!张锦福!我!我告诉你,不许你欺负,我!我的小姨子,否则,我和她!他大姐都饶不了你!”说话时舌头都捋不直了,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坚定不饶的劲头。
张锦福涨红着脸,频频点头,一脸真诚地保证道:
“大姐夫!放心吧!从今日起,以后都听小敏的,她说向东我绝不向西,她说打狗我绝不撵鸡。这总该行了吧!”
“哦!哦!这这,这还差不多。以后你们要好好的在兴,兴隆县城打拼,买房,买房子!不能上,上这山上来,来生活。”山娃虽然喝得大舌头,但心里还惦记着小敏的未来,强撑着保持一丝清醒。
一场婚礼在热闹与喧嚣中结束了。山娃望着小敏和张锦福幸福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就像一个大家长,为两个家庭的姊妹操碎了心,只希望她们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未来的路,少一些坎坷,多一些顺遂 。
春末夏初的兴隆山城,繁花尚未完全褪去,嫩绿的枝叶间已隐隐透出夏日的生机。满城的槐花香气四溢,微风拂过,花瓣轻轻飘落,宛如一场温柔的花雨。然而,这美好的景致,却丝毫无法缓解曹厂长心中的焦虑与惆怅。
在兴隆县塑料厂的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大半阳光,使得室内光线昏暗。曹厂长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急促地来回踱步,皮鞋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嘴里叼着那根粗大的黑杆雪茄,烟灰长了又断,断了又长,一根接着一根。雪茄浓烈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将他笼罩其中,宛如被困在迷雾中的孤舟。
此刻,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出口布鞋项目的难题。机器设备的缺失,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横亘在面前。大轴机和上鞋机,这两样关键设备如今市场断货,厂家也早已停止生产,这可怎么办呢?
“难道这出口布鞋的项目真的就这样夭折了吗?”他在心中无数次问自己,眼神中满是不甘与迷茫。
想到方光明厂长,曹厂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究竟有着怎样通天的内部关系?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却能搞到那些稀缺的机器设备。
他心想:“连厂家都不再生产了的机器设备,他的货到底从何而来?”这个疑问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的心,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他疲惫的脸庞。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行人悠闲地走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的厂里,光明布鞋厂的两位驻厂员还在等待,下月初就要接出口布鞋订单了,可现在连机器的影子都没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正被黑暗一点点吞噬,他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道:
“难道天要灭曹不成?”
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各种担忧、焦虑和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困局,也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静。曹厂长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请进”,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山娃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雪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下意识地咳嗽了几声,眼睛也被熏得有些刺痛。他眯着眼,看到曹厂长一脸憔悴,眉头紧锁,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山娃心中一紧,立刻明白了,曹厂长还在为买不到出口布鞋加工的机器而发愁。
“曹厂长!还是让我去找一趟方光明厂长吧,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去见见他。”山娃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项目就这样黄了,更不愿看到曹厂长如此焦虑和痛苦。
曹厂长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山娃,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难以置信的一连串问着山娃:
“你和他素不相识,他能帮你吗?厂家没货,他的内部关系就能有货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呀?唉!……”他连连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和绝望,随后长长的叹息声中,是深深的无奈。然后失望的又说:
“看起来,开发出口布鞋项目已经走上了绝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夭折了,下月的一万双订单也要泡汤了。违反合约,还会赔偿订单损失,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山娃却有着一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拧劲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他蹙着眉头,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坚定地央求着说:
“您还是让我去一趟吧?我去正定县正定镇打听一下方厂长的下落,和他见上一面,我倒要看看,他这个神通广大的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山娃的执着精神,就像一束光线,照进了曹厂长黑暗的内心世界,深深触动了他。他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于是,就叮嘱山娃说:
“那好吧!你去试试吧!找到找不到他,要及时告诉我,如果联系无果,就赶紧回来。”曹厂长的声音中带着关切,眼神中满是忐忑与担忧。
山娃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斗志,向曹厂长表态说:
“好的!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他,让他帮助咱们买到机器设备。您就放心吧!”
随后,山娃快步走向财务室,借了足够的差旅费。当他拿着钱走出办公楼时,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甲。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坚定的信念,踏上了寻找方光明厂长的征程,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未知的挑战和希望……
春末夏初的细雨,如同牛毛般地细密,朦胧地笼罩着天地。山娃坐在开往正定县的火车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车窗外,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一道道晶莹的细流,模糊了外面的景色。披着浓绿的大山,像是被列车的急驶惊扰,快速地向后倒去,而两侧田野里,金黄色的麦浪在微风中此起彼伏,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这本是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可此刻在山娃眼中,却不过是模糊的色块,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窗外的景色上。
山娃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焦虑与坚定。他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购买出口布鞋的大轴机和上鞋机。这不仅关系到塑料厂出口布鞋项目的成败,更牵扯到巨大的经济利益和信誉问题。一旦项目失败,塑料厂将面临出口布鞋订单的违约责任,巨额的经济赔偿,会让厂子陷入绝境。特别是光明布鞋厂派驻的两名驻厂员,还在厂里眼巴巴地等着设备,没有机器,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想到这些,山娃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很快,他又在心中暗暗地给自己打气。他想到如果能顺利完成五月份第一批一万双的订单,之后每月稳定一万双生产订单,一年就是十二万双。这不仅能带来丰厚的利润,还能赚取出口创汇额度指标。
有了外汇额度,就可以通过河北省塑料进出口公司的渠道,代理进口地膜原材料,贴牌生产销售地膜,带来丰厚的利润。就会形成进、出口一条龙的产业链。
如此一来,塑料厂必定能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前景一片光明。想到这里,山娃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涌起一股豪情,暗暗发誓一定要不负众望,完成任务。
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列车缓缓驶进了正定县火车站。山娃像是从沉思中惊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和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火车站。
出了站,山娃在车站附近四处张望,很快找到了一家打字复印部。他推开门,一股纸张和油墨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
店内的老板是个年轻美少妇,她乌黑的烫发,柳叶眉下一双大眼睛,妩媚动人,身穿米色连衣裙,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听到门响,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问道:
“帅哥!要打印还是复印?还是制作名片啊?”
山娃见到了美少妇,羞红了脸颊,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对美少妇说道:
“美女你好!我想加急制作十张名片,行吗?”
老板美少妇立刻来了精神,上下打量了山娃一番,问:
“什么名片?有样式吗?”
山娃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
“我要印制冒充光明布鞋厂供销科长的名片。”
老板美少妇一听,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毕竟在车站这个地方,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印个名片又不犯法,就不肖一顾地说:
“只要你给钱,印制什么样的名片都行。你先自己写个样子,我照着给你排版制作,不过你要先给我十块钱,等半小时就能拿取名片了,还免费赠送给你一个名片盒,精美的名片包你满意。”
“嗯!好的!谢谢美女!成交!”
山娃赶紧掏出钱,递了过去,然后,就给她写了一个名片样子,工厂名称、姓名、职务、职称、联系电话和地址;美少妇一边看着样稿,一边排版制作。
山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心中不停地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到方光明厂长?见到他之后又该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