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明早男方接新娘和新亲的小轿车,来兴隆我三妹开的服装店接她,爷爷已经到了咱们家,明早我俩一起陪爷爷,去服装店等接新亲的车,到了张锦程老家的山根下,再让爷爷骑上提前雇好的毛驴上山去他家。今晚你早点回家来陪爷爷吃晚饭。”荣荣在电话里仔细地安排着。
山娃听着妻子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婚礼的场景,还有爷爷慈祥的面容,心中满是温暖。
“嗯!好的好的!详情等我们见面再聊吧!挂了吧!”说完,他放下电话,心中却依然惦记着厂里的事情,不知道两位驻厂员对厂里的情况会有怎样的看法。
这边,刘宇浩刚把两位驻厂员安排好住宿,付翠花和李淑荣两位驻厂员,就迫不及待地直奔车间,查看生产出口布鞋的机器设备。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塑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昏暗的灯光下,工人们忙碌地穿梭在机器之间,脸上带着疲惫。付翠花和李淑荣皱着眉头,仔细查看每一台生产布鞋的机器设备,不时地相互交流几句,还拿出笔记本记录着什么。
中午,曹厂长在厂外的小饭店宴请了两位驻厂员。由办公室主任刘宇浩,安排主管供应副厂长和有关人员,一起陪同两位驻厂员共进午餐。
餐桌上,十几盘简单的家常菜,两瓶白酒和一箱山楂汁饮料,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喝、一边吃、一边聊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驻厂员付翠花放下筷子,神情严肃地说:
“曹厂长,咱们实话实说,就目前厂里的设备情况,要完成每月1万双出口布鞋订单,主要是缺少纳鞋底的大轴机、和鞋帮与鞋底缝合在一起的上鞋机。依我看,最少也得15台上工牌的大轴机和5台上鞋机。”
曹厂长一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放下酒杯,沉思片刻,随即转头吩咐主管供应副厂长汪海枫说:
“海枫!你主管供应采购,马上亲自联系一下,看看哪里能采购到这些机器设备,这事刻不容缓!”
汪海枫连忙点头,掏出笔记本记下,然后起身去打电话联系。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王海丰一脸沮丧地回来,苦着脸说:
“曹厂长,天津和北京经销这种机器设备的公司都断货了,只有平板缝纫机,没有这两种机器。我又打电话到上海工业缝纫机厂,人家厂家说:现在已经停止生产这两种型号的大轴和上鞋机了。”
曹厂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不停地搓着手,在饭店里来回踱步,心里暗想道:
“这可咋办好呢?这订单要是完不成,咱们厂可就……”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中满是焦虑与绝望。山娃也急得不行,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无助。
付翠花看着大家着急的样子,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能去找我们厂提前退休的方光明厂长联系,不过,他现在被正定县的正定镇政府乡镇企业办聘请去了,也是为了生产出口布鞋,作为特聘顾问,他对老家自己一手创办的工厂,怀有深厚的感情,据说他有内部关系,可以联系买到这两种机器设备。”
曹厂长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他激动地说:
“那好!我给你们现在的厂长李发明挂电话,让他帮忙与方厂长联系一下,就说现在你们厂子要扩大生产,求他联系购买这两种机子不就行了吗?”
付翠花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缓缓说道:
“曹厂长!要想让现在的李厂长去求他帮忙,比登天还难,他俩表面关系看着很正常,但内心深处却有着私人恩怨。”
曹厂长听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脱口急问:
“是吗?私人会有什么恩怨?”
驻厂员付翠华看了一眼李淑荣,李淑荣会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茬,继续介绍说:
“自从去年工厂不甚失了一场大火,损失惨重,就此机会,李厂长原是副厂长就与镇长串通一气,逼迫方厂长引咎辞职,提前退了休。李厂长顺理成章当上了正厂长。
自从李厂长掌了权,方厂长多次要求回厂发挥余光余热,因为嫉妒心,被李厂长拒之门外。方厂长性格倔强,为人正直,看不惯李厂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那一套做法,就一气之下,去了正定镇当了特聘顾问。所以说,李厂长绝不会去求他办事的,而方厂长也绝不会给李厂长办事。”
曹厂长听完,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愁容满面。山娃站在一旁,握紧了拳头,心中满是不甘。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午饭结束了,饭店里一片寂静,只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仿佛也在为厂子的命运而叹息。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暮色如墨,缓缓浸透了兴隆山城的每一个角落。山娃拖着沉重的步伐,背着装满白天购买机器设备难题的包袱,回到了那熟悉的红光家属院。推开锈迹斑驳的铁门,吱呀一声,仿佛也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院子里,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漏出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暖黄。山娃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爷丈刘福来。
爷丈又老了许多,岁月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那低垂的眼皮仿佛承载着无数的过往。他的面容饱经风霜,秃顶的周围稀稀落落地长着几缕白发,花白的胡须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爷丈杵着拐棍,颤颤巍巍地想要起身,那摇摇晃晃的身影,让山娃鼻子一阵酸楚,他赶忙上前,稳稳扶住爷丈,脸上挤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说道:
“爷爷!好长时间不见,身体还好吧?”声音里满是关切与思念。
爷丈缓缓抬了抬眼皮,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唉!老了就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啊!高血压心脏病都有了,再也不是当年在创业队,挑着泔水桶喂猪的时候了。”
那话语中满是对时光流逝的感慨,以及对往昔岁月的怀念。
山娃心里一阵难受,连忙转身去厨房,给爷丈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他双手捧着茶杯,恭敬地递给爷丈,轻声说道:
“是啊!人不服老不行啊!岁数大了,身体健康最重要。”
正说着,厨房里飘来阵阵饭菜香,妻子荣荣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
“爷爷!快喝酒吧!饭菜都做好了。山娃你陪爷爷喝两盅,可别多喝,爷爷高血压,不能多喝白酒。”
山娃扶着爷丈来到饭桌旁,小心翼翼地给爷丈满上白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说道:
“好的!来!爷爷,咱爷俩喝一杯吧!”
爷丈举起酒杯,与山娃轻轻一碰,随后一饮而尽。山娃赶忙夹了几筷子菜放进爷丈碗里,让他多吃点。几杯酒下肚,爷丈怕喝多了影响身体,便不再喝了。
这时,刘荣荣哄着两个女儿来到饭桌前,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起了晚饭,欢声笑语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暂时驱散了山娃心中的烦恼。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山娃还沉浸在睡梦中,就被妻子荣荣轻轻摇醒。荣荣坐在床边,一脸认真地对山娃说:
“你陪着爷爷一起去,参加三妹小敏的婚礼吧,我在家看着两个女儿,带着她们两个一起去不方便,很麻烦的,托付给别人看着,我又不放心。”
山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里明白,妻子也许还是对小敏这门亲事不满意。毕竟小敏对象的情况,大家都有所顾虑。但孩子确实是个牵绊,这也成了妻子最好的借口。
山娃自己对小姨子的婚事也颇有看法,可小敏自己谈的对象,作为大姐夫的他,又非常理解自由恋爱的魅力。想当年,自己不也是与她大姐自由恋爱的吗?父亲赵明百般阻拦也无济于事。
他太理解小姨子的恋爱如同自己和她大姐一样啊!“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又哪能不去呢?再加上爷丈也得有人陪着,于是他思索片刻,便点头表态:
“也好!那我就代表你,陪着爷爷一起去吧!”
山娃搀扶着爷丈,一路来到小敏的服装店。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眼前一亮。小姨子小敏身穿洁白的婚纱,宛如仙女一般。她精心化了浓妆,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漂亮的双眸闪烁着动人的光彩,薄薄的嘴唇涂上鲜艳的红色唇膏,更显得妩媚动人。小敏一见到爷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头扑倒爷爷的怀里,抽泣起来。
爷爷轻轻拍着小敏的背,笑呵呵地安慰道:
“莫哭莫哭!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啊!”
可是,说着说着,爷爷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小敏抬起头,看了看姐夫山娃的身后,没见到大姐的身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对着大姐夫山娃问道:
“怎么我大姐没来呢?准是对我的婚事她不满意,还耿耿于怀呀?”
山娃强装着微笑,一脸轻描淡写的说:
“没有没有!你大姐本想参加,可是找不到合适人在家里照看你的两个小外女,带着去路途遥远又不方便,所以,就全权委托我代表了。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多想啊!”
正说着,接亲的小车队伍来了。一行人上了车,朝着茅山镇花园村驶去。
接亲的小车队伍,穿过了青松岭陡峭的公路,在群山峻岭之间盘旋,到了青松岭山脚下,又钻进了一条深谷,沿着崎岖的土路颠簸前行。道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藤蔓缠绕,时不时有野花探出脑袋,仿佛在好奇地张望着这迎亲的队伍。山路蜿蜒曲折,小车摇晃得厉害,就像漂浮在波涛中的小船。
在山谷土路上开了十多公里,小车队伍终于在山根下停住。众人下车,开始顺着羊肠小道爬山。男方新郎官张锦福,早知道小敏的爷爷要来参加婚礼,担心他年老体弱,爬不了山路,便租来了一头毛驴,拴在了山根的一颗栗子树干上。等小敏的爷爷下车后,便让他骑着毛驴上山。
毛驴驮着小敏的爷爷,摇摇晃晃地随着人群向上走。山路陡峭,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大家连拉带拽的,终于让毛驴把他驮上了半山腰,大家虽然一样步履蹒跚,但都满心期待着这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