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潮湿的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味,脚下的石阶湿滑难行,隐约能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校尉和亲兵们也紧随其后,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通道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密道深处,似乎还能听到疤脸黑衣人压抑的喘息声,而赵玄等人的脚步声则如同催命的鼓点,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通道中交织。一场新的较量,已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密道里的空气愈发浑浊,潮湿的石壁上渗着黏腻的水珠,踩在石阶上的脚步声被狭长的通道无限放大,回声层层叠叠,仿佛身后跟着无数影子。赵玄提着长剑走在最前,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紧抿着唇,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方才疤脸黑衣人钻进密道时带起的风声还未散尽,那急促的脚步声本该就在前方丈许之地,可就在转过一道弯时,那声音竟像被黑暗吞噬般,骤然消失了。
“停!”赵玄猛地抬手,掌心向前一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的王校尉与三名亲兵立刻顿住脚步,手中的刀枪握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密道里瞬间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噼啪”的轻响,以及众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撞击胸腔的动静。
“不对劲……”王校尉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密道狭窄,他跑再快也该有响动,怎么会……”
话音未落,赵玄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两侧石壁上,数道细微的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袭来!那些黑影贴着石壁滑行,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在火光下划出一道道冷冽的银线——是箭!
“小心!”赵玄的喝声与抽剑的脆响几乎同时响起。他手腕急转,长剑在身前挽出一团密不透风的银弧,“叮叮当当”的脆响连成一片,箭矢撞在剑刃上迸出细碎的火星,被一一弹开,有的钉在对面石壁上,箭尾还在嗡嗡震颤,箭羽上沾着的铁锈簌簌落下。
可箭雨来得太密太急,左右两侧同时发难,足足有十余支箭射来。赵玄护得住自己,却顾不周全身后。一名年轻的亲兵反应稍慢,只来得及抬臂格挡,一支箭便“噗嗤”一声穿透了他的小臂,箭头带着倒钩,深深扎进肉里。那亲兵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瞬间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滚进衣领。
“妈的!”王校尉怒喝一声,挥刀劈落两支箭,护在那亲兵身前,“这帮孙子竟在这儿设了埋伏!”
赵玄一剑挑飞最后一支箭,目光扫过两侧石壁——那些箭竟是从石壁上不起眼的凹槽里射出的,此刻凹槽的暗门已经合上,若非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别管伤口,先包扎好跟上!这密道里机关遍布,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亲兵咬着牙,撕下衣襟草草缠住伤口,血迹瞬间染红了布条,却依旧挺直腰板:“将军放心,属下还能走!”
众人继续前行,脚下的石阶渐渐变得陡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尘土味。转过一道更急的弯后,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竟是一个三岔路口。三条通道像三条蛰伏的毒蛇,黑漆漆地通向未知的深处,左侧的通道隐约能听到滴水声,右侧的通道里飘来一丝腐朽的霉味,而中间的通道则静得诡异,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正张着嘴等待猎物。
“这……这该往哪走?”王校尉看着三条岔路,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急,“那疤脸贼子狡猾得很,说不定故意弄了岔路拖延时间,或者……”
赵玄没有急着说话,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地面的尘土。火把凑近了才看清,中间那条通道的入口处,有一个浅浅的脚印,边缘还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与疤脸黑衣人方才踩过的石阶上的泥土一模一样。他又抬头看了看三条通道的石壁,左侧和右侧的石壁上布满了蛛网,显然许久无人踏足,唯有中间通道的石壁上,有一道极淡的划痕,像是被衣袍下摆扫过。
“走这边。”赵玄站起身,长剑指向中间的通道,语气笃定,“他慌不择路,脚印和划痕骗不了人。”
众人依言踏入通道,刚走了不足三丈,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咔嚓”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松动。赵玄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的石板正在缓缓下沉,边缘的碎石簌簌落下,一块足有丈许宽的巨石正以惊人的速度压下来,带着轰然的风声,眼看就要将整个通道封死!
“不好!是落石机关!”王校尉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快过!”赵玄却不退反进,他猛地吸气,双臂肌肉贲张,长剑竖在身前,剑尖抵住那块下沉的巨石。“嗡”的一声,剑身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的双腿在石阶上陷下半寸,膝盖处的关节发出“咯吱”的轻响,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巨石被剑尖撑住,留下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石屑不断落在他的肩头,砸得生疼。
“愣着干什么!”赵玄的声音因用力而有些沙哑,却带着雷霆之势,“快!”
王校尉回过神,咬了咬牙,率先矮身从缝隙中钻过,紧接着是那名受伤的亲兵,另外两名亲兵也紧随其后。最后一人刚钻过去,赵玄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剑刃几乎要被压断,他猛地抽回长剑,身形如狸猫般向后一纵——就在他落地的刹那,那块巨石“轰隆”一声巨响,重重砸在石阶上,激起漫天烟尘,将通道彻底堵死,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过来。
“将军!”王校尉在另一侧大喊,声音里满是后怕。
赵玄捂着微微发麻的手臂,摆了摆手:“没事,继续追。”他看着那堵死的石壁,眼神沉了沉——这疤脸黑衣人显然对密道了如指掌,竟连退路都算计好了,看来此人绝不是普通的死士,背后定有更大的图谋。
众人继续深入,通道渐渐变得潮湿,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松软,甚至能踩出深深的脚印。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亮,紧接着,一个踉跄的身影撞入眼帘——正是疤脸黑衣人!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正扶着石壁喘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疤痕在火光下扭曲得愈发狰狞。
“赵玄!”疤脸人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他看着步步紧逼的赵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又立刻被狠厉取代,“你真以为能抓住我?告诉你,这密道是我亲手参与修建的,机关遍布,每一步都藏着杀机!你敢追进来,就等着葬在这里吧!”
赵玄冷笑一声,长剑直指对方咽喉,剑锋上的寒光映在他眼中:“少废话!你逃不掉的,今日要么束手就擒,要么……”他顿了顿,语气冰冷如霜,“死在这里。”
“死?谁死还不一定!”疤脸人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匕,匕身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他怪叫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扑来,短匕直刺赵玄心口,招式狠辣,竟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像是要同归于尽。
赵玄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匕首的锋芒,长剑斜挑,直取对方手腕。两人在狭窄的通道中缠斗起来,兵器相撞的脆响震得石壁嗡嗡作响,火把被气流掀得剧烈摇晃,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如同一场疯狂的皮影戏。疤脸人的招式虽狠,却已露疲态,呼吸急促,脚步虚浮,显然之前的奔逃和伤势耗损了他太多气力。
赵玄看准时机,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肩微微下沉。疤脸人果然中计,以为有机可乘,匕首直刺他左肩。就在这一瞬,赵玄手腕急转,长剑如灵蛇出洞,避开匕首的同时,剑尖精准地刺入了疤脸人持匕的右肩!
“啊——”疤脸人发出一声痛呼,短匕“哐当”落地,右肩的伤口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衣衫。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石壁上,眼神怨毒地盯着赵玄,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他喘着粗气,左手猛地按向身后的石壁,那里竟有一块不起眼的凸起。随着他手掌按下,“咔哒”一声轻响,整个密道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脚下的石阶开始碎裂,泥土和石块从头顶簌簌落下,火把被晃得险些脱手,连站立都变得困难。通道两侧的石壁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股浓重的尘土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难以呼吸。
“哈哈哈……”疤脸人在摇晃中狂笑着,血沫从嘴角溢出,“这密道的地基被我动了手脚,只要按下机关,半个时辰就会彻底塌掉!赵玄,你和我,今天都别想活着出去!”
赵玄看着不断掉落的石块,又看了看状若疯癫的疤脸人,眼神一沉——这场较量,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
赵玄的耳膜被头顶滚落的石块砸得嗡嗡作响,浓重的尘土呛得他喉咙发紧。他猛地将身侧一名踉跄的亲兵拽到石柱后,自己后背却结结实实地挨了块磨盘大的岩石,闷哼一声的同时,右手已攥紧腰间佩剑,嘶吼声穿透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快找出口!别扎堆!”
话音未落,头顶横梁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数道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赵玄眼疾手快,一脚踹开身旁半开的石箱,将两名吓傻的小兵塞了进去,自己则顺势翻滚到墙角,眼睁睁看着刚才站立的位置被碎石瞬间吞没。他抹了把脸上的灰,额角渗出的血混着尘土糊了半张脸,却丝毫不敢分心——王校尉正带着人在摇晃的石壁上摸索,有人指甲抠进石缝里渗出血来,有人被掉落的石屑砸中肩膀仍咬牙坚持,密道里弥漫着绝望的喘息声。
“将军!这边!”
一声嘶哑的呼喊刺破混乱,是那个左胳膊被箭伤穿透的亲兵。他半个身子嵌在石壁凹陷处,右手死死扒着一块松动的墙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赵玄循声望去,只见那墙砖后隐约露出黑黢黢的缝隙,砖石边缘的青苔被蹭掉大半,显然是新近被触动过。
“让开!”赵玄几步冲过去,靴底在湿滑的地面上打滑,他索性屈膝蓄力,肩头狠狠撞向那面石壁。第一下只震得砖石簌簌落灰,第二下时暗门发出“咔嗒”的脆响,第三下撞击时他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暗门终于“吱呀”一声向内洞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快进!”赵玄侧身抵住摇晃的暗门,左手将最先冲到的王校尉推了进去,右手又捞过两个跑得慢的亲兵。石屑如雨点般砸在他背上,甲胄被砸得噼啪作响,他却死死盯着最后一个钻进去的伤兵,直到对方踉跄着消失在侧道里,才猛地转身跃入。
就在他的靴底离开密道的瞬间,身后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侧道入口的石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骤然合拢,掀起的气浪裹挟着滚烫的尘土扑了满脸。赵玄死死按住门框,感觉整座山都在震颤,侧道的石壁上不断有碎石剥落,众人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听着身后密道坍塌的轰鸣如滚雷般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直到最后一声闷响落下,世界才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
侧道里弥漫着呛人的粉尘,赵玄掏出火折子吹亮,橙红的火苗在狭窄的通道里摇曳,照出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王校尉的左臂被落石砸中,血浸透了衣甲,却还在清点人数;那个发现暗门的伤兵脸色惨白如纸,箭伤处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却强撑着说“不妨事”。赵玄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声音因干渴而沙哑:“都跟上,这侧道能通出去。”
脚下的路越来越陡,碎石不时从脚边滚落,不知坠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