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光阴倏忽而过。
将军府邸门庭若市,林氏夫人连日应酬,眉宇间难掩疲惫。
这日,苏蔓蔓随着夜墨,踏入了大乾帝亲赐的郡主府。
一入府,开阔气象便扑面而来。
她沿着抄手游廊、穿过月洞门,走过几重院落,竟赫然发觉,这府邸规制之宏阔,竟隐隐压过了世代将门的将军府。
最令她心头微动的是,府邸的后墙之外,高墙巍峨,赫然便是祈王府的地界。
夜墨引着她行至后院开阔处,执起她的手,指向一墙之隔,对面府邸隐约可见的一座精致亭阁。
他眼底映着日光,亮得惊人:“瞧见那亭子么?若我在彼处烹茶闲坐,而你在此处侍弄花草,便如近在眼前,一举一动,皆可入眼。”
苏蔓蔓唇角微翘,佯嗔道:“殿下选这宅子,怕是早存了‘私心’吧?”
他剑眉一扬,笑意里带着几分坦荡的得意:“父皇赐宅,自然要投其所好,令受赐者心满意足。我不过略作提点,父皇便深以为然。”
“哦?这竟是投了我的心坎?”她侧首睨他,眸中波光流转,“依我看,分明是遂了殿下的心坎。”
“自然是!”
他朗声应道,复又攥紧她的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描绘着令人心驰的未来,“待你我成亲,便将这后墙打通。两府并作一府,此地开阔,任你莳花弄草,只消记得……”
他声音低柔下去,带着诱哄,“…夜深时,归家即可。”
“再往后,待我们为你外祖父洗雪沉冤,迎他老人家阖家归京。岳母若愿在将军府颐养天年,自随其意。若想与你近些,亦可安居这郡主府中。你往来探望,不过咫尺之遥。”
“难道…不能住进祈王府么?”苏蔓蔓故意反问。
他手臂微收,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颌轻抵她发顶,声音醇厚:“自然能。只是我在府中,岳母难免拘束。郡主府是你之府邸,她住着,想必更为自在惬意。”
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田。
苏蔓蔓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原以为这沙场淬炼出的男儿,心性粗犷,未曾想,他竟有这般熨帖入微的细腻。
“殿下,”她声音轻软,带着由衷的感激,“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低语,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珍重地落在她光洁的额上,“能遇见你,蔓儿,是我此生至幸。”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仿佛已看到未来画卷:“待我们有了孩儿,便在此处辟一方乐园,养些温驯小兽。孩子们定会欢喜非常……”憧憬之情,溢于言表。
苏蔓蔓顺着他的思绪望去,仿佛见两个小小身影在林荫小径上追逐嬉笑,银铃般的笑声回荡。
那暖流瞬间化作融融春水,浸润了四肢百骸。
这般岁月静好,夫复何求?
心念方动,眼前景物却猛地一晃!
一股强烈的眩晕骤然袭来,视野瞬间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她身形不稳,脚下虚浮,几乎要软倒下去。
“蔓儿!”身后有力的臂膀瞬间收紧,稳稳托住她的腰肢,夜墨的声音带着惊惶的紧绷,“你怎么了?!”
“许是…日头太烈,晒得有些晕眩……”
她勉力睁眼,又缓缓阖上,再睁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他写满焦灼的俊颜。
这神情,这眼神……与她前世深陷火海,被他如天神降临般从烈焰中抱起,声声焦灼呼唤时的模样,骤然重合!
记忆的碎片带着灼热的气息,狠狠撞击着她的心房。
“夜墨……”心防在这一刻决堤,深埋心底的疑问终于冲口而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何…为何待我这般好?我们…不是假成亲么?”
“傻姑娘,”他心头百味杂陈,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带着一丝无奈的心疼,“时至今日,你竟还觉着是假意么?我对你的心意,蔓儿,你当真…一丝一毫也未曾察觉?”
“我……”苏蔓蔓语塞,心跳如擂鼓。
他抬手,温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蔓儿,我心悦你。”
“不知始于何时。许是在迷幻林中,你我生死相依、日夜相伴,情愫便已暗生。”
“经年累月,寻寻觅觅。”
“找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便再无法从你身上移开。”
“是我不好,骗了你。”
“我…我怕你不肯应我,才以‘假成亲’为名,引你入局。”
他素日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冷硬王爷,此刻竟像个患得患失的少年,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丝丝缕缕缠绕着她的心。
“蔓儿,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可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这近乎粘人的低语,像羽毛搔刮着她的心尖。
苏蔓蔓望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前世今生的暖流与悸动交织翻涌。
她眼眶微热,不再犹豫,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好。我心亦然。”
刹那间,阳光仿佛都温柔了几分,落在他骤然绽放惊喜笑意的脸上。
他紧紧拥住她,仿佛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低低的笑声在她耳畔回荡,充满了纯粹的满足与幸福。
午后,两人在郡主府用了顿温馨的午膳。
席间,夜墨神色微凝,提及正事:“近日,浣月国的细作在城中活动频繁,似乎在疯狂搜寻某物……”
苏蔓蔓心领神会:“是那块金色令牌?”
“嗯。”他颔首,“莫道熙已死,他们如此急切地寻找令牌,所图非小。那令牌关系重大,你务必收好,切莫示人。”
送走夜墨,苏蔓蔓独自回到兰猗院,从隐秘处取出那块沉甸甸的金色令牌,指尖抚过上面繁复冰冷的纹路,陷入沉思。
恰在此时,如愿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姑娘,大喜!粮行那头终于松口了!咱们能以半价收购他们积压的存粮!”
“好!”苏蔓蔓眸光一亮,瞬间将令牌之事暂放一边,恢复商者的精明与沉稳,“虽是半价,品质却绝不能含糊。”
“传我的话:发霉、陈腐、虫蛀之粮,一粒也不许混进来!宁可多费些人工挑拣,也要确保收上来的每一粒粮,都是能入仓、能救命的实在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