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连慧说张诚是被人假冒,张进惊得站起身来,手中茶杯摔在了地上。
连慧心底轻叹,对张进更多了几分同情。
她再次倒了杯茶递过去,却没有出言安慰张进。
“看你这个样子,好像全不知情。这么些年来,你就从未怀疑过吗?”
张进颓然坐回椅中,脸色肉眼可见地晦暗起来。
与连慧见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却似历经了沧海桑田、世事万变。
再次接过连慧递来的茶水,他看向连慧的眼神中,已从之前的不敢置信变成死寂般的沉静。
“你别难过,我已经帮你报仇了。假张诚已经死了,我和谢世子联手杀了他。”
张进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再次被他这几句话震撼。
可他再不会如先前那般失态了。
“所以谢世子是被他伤成那样的?那你……”
“是,我没事。”连慧简短回答。
“他究竟是什么人?”张进声音有些嘶哑。
“应该是湛云的贴身护卫,很厉害的一个人。他平日都戴着面具,实际年龄有三十多岁。”
“张诚,你真不知道他在哪?”对于张诚被人假冒的事实,张进很快就接受了。
可他依旧不死心,还想知道小小年纪就被接到京城的幼弟如今是死是活、身在何处。
“真不知道。”连慧果断斩断了他最后一丝期望。
张进沉默,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疑虑都已被连慧连番砸来的讯息驱散得无影无踪。
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明白,湛云为何要给她留下一封信。
不论是湛云还是张诚,亦或是谢怀玉和吴胜生,他们或许早知道连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自己这个至亲之人,一直毫无所觉。
张进不再犹豫,掏出湛云留下的信函递给连慧。
“这是湛云临死前交给我的。我急着想找到你,就是想把这封信尽快交到你手中。”
连慧微微挑眉,颇为惊讶。
湛云居然会给她留信。
他们之间不是有深仇大恨、生死之仇吗?
他到死都还在惦记自己,想来这信中恐怕没什么好话。
连慧不由得好奇起来。
接过信函,刚要拆开,小雅间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不等两人回应,门被推开。
白狐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几碟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一壶黄酒。
白狐笑着说道:“两位边吃边说。”
“多谢。”张进客气地回了一句。
放下酒菜,白狐很快退了出去。
张进看着白狐的背影,问连慧:“你与他们……”
“生死之交,你大可放心。”
张进无语。
这孩子太过聪慧,自己话都没说完,他便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连慧取了个干净的瓷杯,给他倒了一杯酒。
“这些日子不好过吧?喝杯酒解解愁。”
不知为何,张进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连慧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吃起来,见张进一直未动,便调侃道:“怎么不吃?莫不是担心酒菜里有毒?”
张进苦笑着拿起筷子。
“别说你是我长姐的孩子,便是一个陌生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我?”
话才说完,张进便端起桌上那杯黄酒一口饮尽。
放下酒杯,他发现面前一直浅笑嫣嫣的少女此时正沉着一张脸,一把拿起了放在桌角的那封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进几句话提醒了连慧。
湛云怎会无缘无故给自己留下一封信。
这信里不知埋着怎样的死局。
八卦营曾有过医术绝尘的周先生,还有个不逊于太医院太医的梁老大夫。
连慧从来不敢小瞧他们的手段。
这信里若真是有毒,能被湛云用来最后一搏的,绝不会是普通毒药。
若不谨慎些,恐怕会在不知不觉间中套。
连慧抬眼看向张进:“你慢慢吃,不要出去,我去去就来。”
张进看她神色,联想到两人之前的对话,立即明白她想要干什么。
他神色凝重地说道:“好,你千万小心。”
连慧点头,缓缓起身,开门来到了外面包间。
杨虎几人还在说笑着吃喝,见连慧突然走出来,全都无声地看向她。
连慧将信函递给柱子。
“这是湛云临死前留给我的信。我怀疑信上有毒。你拿去给左秀才看看,千万提醒他不可大意。”
众兄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柱子没有犹豫,接过信函转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连慧顺势在柱子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白狐忧心问道:“老大,你是不是很累?伤口很疼吧?”
连慧靠在椅背上,虚弱说道:“没事,我歇会,你们吃饭吧,别管我。”
她至今只能勉强下地走一走,在张进面前,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虚弱,连慧一直挺直腰背,强打精神。
如今确实感觉累得慌,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连慧半眯着眼调养精神,兄弟几个自觉放轻了声音,连咀嚼饭食都慢了许多。
本来还想问问张进跟她说了些什么,这时所有人都自觉闭口了。
这一歇就歇了近一盏茶的功夫,直到柱子一路小跑赶了回来。
包间门打开时,所有人都看向柱子。
柱子脸色十分难看,从身上掏出那封信函。
“老大猜得没错,里面信纸上果然有毒,且毒性十分刁钻狠辣。”
连慧接过信件,看着柱子等着他说下去。
柱子后怕不已,颤声说道:“秀才说这毒只是触摸对人没有丝毫害处,也根本发现不了。可一旦遇火焚烧,会冒出致命的毒烟,足以让同处一室的所有人瞬间毙命。”
屋里立即冒出此起彼伏的倒吸气的声音。
他们现在尚不知信上写了些什么,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依照以往的习惯,收到这样一封来意不善的信,定会防备信上是否有毒,不会轻易触摸。
可当看完信上内容后,无论上面写了什么,都不会将这信保留下来。
顺手一把火烧了才属正常。
湛云此人心志果然非同凡人,竟狡诈狠辣至此。
连慧倒没有太多感觉,反倒一脸惊喜地看向柱子:“秀才了不得啊,这样隐秘的毒药都能被他发现,我猜测周先生那本册子上定然没有这毒药的记载。”
柱子一脸佩服地说道:“秀才说这是天不亡你,实属侥幸。这种毒药是他不久前在逸安堂时,与一个老大夫闲聊时偶然听他提起过。这毒药无色无味,却有个特点,被毒药浸泡过的纸张十分柔韧,一般人根本撕扯不烂,想要销毁只能用火焚烧。”
还真是处心积虑,势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连慧不由得对信上的内容愈加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