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下，湛云和无影神情无比凝重。
放出张贞母女的消息，本是他们诱惑那傻女现身的一次试探。
哪曾想他们至今一无所获，可他们放出去的消息却给殿前司做了嫁衣。
且谢怀玉出手比他们更便利、更果决、更直接，十分准确地戳中了那傻女的痛处。
想来那傻女至今依旧蒙在鼓里，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接下来她可能会登张府的门，揭穿其大伯一家的阴毒心思。
也可能会直接上门，将连艳痛打一顿，把她赶出京城，以泄其心头之恨。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们一直想要找到的人可能就要现身了。
遗憾的是他们终是落了下风，已经十分被动了。
一旦让谢怀玉诸人和那傻女碰面，他们将再没有机会。
无论是强抢还是利益交换，湛云和无影都相信，当今朝廷都有能力先他们一步得到乌金令。
如今唯一有利于他们的便是无影这一趟连阳镇之行收获巨大，让他们提前窥探到了殿前司的暗中筹划。
敌明我暗，他们还有一线机会。
湛云郑重看向无影说道：“成败就在这一两天了，召集所有人手吧，不惜代价夺取乌金令。”
“是。”无影躬身，坚定地应答。
不久前鹰隼传回消息，那傻女暂居的小院附近，果然有殿前司的人守在附近。
他们必须制造机会，让那傻女能靠近连艳。
想要在殿前司和护城军的眼皮子底下虎口夺食，只能智取不能抢夺。
湛云和无影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一腔孤勇充斥在两人心头，可不祥的感觉随之而生。
湛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情无比复杂地嘱咐无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终是无力扭转败局，以保命为主，你我离开京城，浪迹天涯去。”
说完对着无影凄然一笑。
无影心中一痛，这是主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可见这几个月来的累累失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他已经不知如何安慰主子了。
两人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主仆情义。
在无影心中，无尘的份量也远不及湛云重要。
他只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夺回乌金令。
即便力有不及，也要护主子一世安然无忧。
两人都很清楚，一旦出手，他们必将暴露行迹，两人的身份恐怕再也难以掩藏。
京城已经没有了他们的立身之地。
在湛云和无影细细商议该如何从殿前司手中抢夺乌金令之时，顾衍也坐在灯下，提笔在一张帕子上写下了两个名字：张诚、湛云。
顾探花如同一座雕塑般，已经静坐了大半个时辰了。
有些事若不特别关注，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其中的异常。
可一旦被人点破，便觉得处处都不合情理了。
张诚，那样一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顾衍以前几乎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可听了赵同和方简回来之后的叙说，仔细搜集下记忆中对张诚的印象，顾衍突然惊觉，他见过张诚多次，此时居然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
张诚自幼离家，与家人几乎没有往来。
平日沉默寡言，几乎不与外人交往。
与自己的亲大哥张进形同陌路，却和表哥湛云几乎形影不离。
这样一个人，却隐藏着高深的武功。
在连阳镇面对连捕头时，与他在京城的表现千差万别。
事到如今，以顾衍的聪慧，几乎已经确认的张诚身份的特别。
顾衍也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天道好轮回。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世间居然会有这样的巧合。
隐藏最深的人，居然和心心念念要将他们找出来的杨姑娘有着如此牵扯不断地关系。
若不是他没有丝毫耽搁，提前让赵同和方简前往连阳镇做了一番布置，以张诚的身份，他去连阳镇查证傻女连慧身份的举动，极有可能被自己忽略了。
张诚身份可疑，他自来马首是瞻的湛云，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顾衍之所以一直在灯下沉思，正是将自己代入到了湛云和张诚此时的思路。
他们是否已经相信了秦王被西戎人擒获的消息？
他们会如何看待连艳冒充堂妹进京一事？
他们是否对杨姑娘恨之入骨，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他们对杨姑娘手中那把匕首是否志在必得？
各种可能在顾衍脑中不断推演着。
最后他下定决心，决定连夜求见谢怀玉。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必须由殿前司全力出动，势必借此机会将八卦营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出。
可该如何跟谢怀玉说起他的打算，还需要好好琢磨下。
他和杨姑娘暗中的谋划，是不可能坦言对谢怀玉和盘托出的。
好在白公子这个身份很好用。
无论多么隐秘的事情，只要借白公子的口说出来，谢怀玉必定坚信不疑。
此事宜早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了。
顾衍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疲惫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趁着夜色，顾衍轻而易举来到了一墙之隔的隔壁小院。
这处小院，是他们见过白公子之后，殿前司临时征用的隐秘之地。
两人约定，一旦有了白公子的消息，小院的人会立即禀告谢世子。
顾衍出门太打眼，谢怀玉身怀武功，出入方便。
得了消息后会立即来此处相见，稳妥又安全。
在等待谢怀玉的时间里，他继续苦思着完善自己的计划。
不过两刻钟，谢怀玉和邹绪两人便悄悄来到小院。
才一见面，谢怀玉便激动地小声问道：“顾兄，可是白公子有什么消息？”
顾衍笑着点了点头，在说正事前，他直接吩咐邹绪立即前往孙府，悄悄将孙继成请过来。
两人进入里屋，谢怀玉吩咐院内留守的殿前司护卫，务必守护好小院，决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和顾衍此时所在的厢房。
在谢怀玉期盼的目光中，顾衍不再吊着他的胃口，将他不久前写好的白色帕子递给了谢怀玉。
谢怀玉心情激荡地接过残缺的帕子，只扫了一眼，便抬头看向顾衍，眼中的惊涛骇浪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