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娜在金山学堂,带着大家继续学习了《妙法西域记》的第四十二记,记录如下:
我问上师:我如何深刻理解“刹那即永恒”的一即无量之理?
上师回答:你既问佛理玄奥,何处可寻?实则清风抚叶、晨露坠荷,皆藏无量妙法。三千大千世界,不过是刹那心念的妙明,但一切“妙明”它当下被“见(明)”时,又藏着无量因果脉络的明细,比如看见树叶时,这一“见”就相当于看见了形成树叶的无量时间片段。所以,时间的流动恰似指尖流沙,看似绵延不绝,实则每个当下都是独立圆满的存在。这种独立圆满的存在,在因果脉络上就有开始和结束,比喻以显微镜观一滴海水,可见亿万生灭,有的久有的急。若以般若智照见自心,便知烦恼,愤怒,爱恋亦复如是,但这都是菩提妙性如是呈现,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恰似佛性在五浊恶世中熠熠生辉。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却因妄想执着分别而不能证得,恰似明镜蒙尘,拂去贪嗔痴的尘埃,自会照见山河澄澈、万象本空。
我问上师: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再于种种生灭中贪执而苦累?
上师回答:行住坐卧皆是道场,吃饭睡觉无非妙道。当我们放下对“悟”的执念,在洗碗时专注水流的温度,在走路时感受脚掌与大地的触碰,此刻当下,便是与佛心相应的刹那。因为佛理从不在西天净土,而在每个安住当下的觉知之中,世间一切皆觉知圆成,非从外得。
我问上师:放下执念,感知当下,那当下的种种知见“立”还是“不立”呢?
上师回答:《楞严经》有言“知见立知,即无明本”,此句道破众生轮回根本。世人以六根为窗,六尘为影,于认知中生起“知见”,本是虚妄分别的镜像,却将其当作真实世界的投影,知见坚固。所见不过是因种种知见编织的幻影,反而在此幻影中又剥出种种知见,妄立“我”与“世界”的对立,衍生出贪爱、嗔恨与痴愚。这层层叠加的认知框架,如同重重迷雾,遮蔽了本自清净的觉性本明。一切知见皆为戏论。凡夫执着于“有”,便困在实有万物的牢笼;小乘执着于“空”,又落入断灭空的牢笼。佛陀所言“离四句,绝百非”,正是要人超越“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的逻辑陷阱。如同以手指月,若执着于手指的形状,便永难见明月清辉——知见的本质是指向真理的工具,而非真理本身,当妄见尽除,实相自显,就是你自由了,自在了。至于你问到底“立”或者“不立”,古之善为“道”者,善贷且成,你以此自由为标准,善贷即可。最后连“立”与“不立”这样的知见也不再过问了,就是成了。
上师接着说道:究竟佛理不在语言文字,亦非思维可及。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正是教人放下知见的拐杖,直接体悟心性本源。如同云开雾散,日月自明,当我们停止以知见构建虚幻世界,不再于镜中抓取影像,便会发现一切万法,性妙圆成。此刻“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但此见已非彼见,而是超越认知局限的如实观照,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的般若境界。
读完《妙法西域记》,何晓娜话音刚落,盛施柔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念珠,率先开口:\"上师说知见如镜中幻影,可我总觉得,若不依靠这些认知,连日常做事都会失了头绪。比如诵经时,若不记住经文字句,又如何修持?\"
何晓娜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微笑道:\"施柔,你看那竹叶随风而动,却不滞于风。经文是渡船,助我们渡河,但抵达彼岸后,若还背着渡船行走,岂不累赘?知见本是工具,当它成为障碍时,便要学会放下。\"
候韵音低头沉思片刻,抬起眼眸道:\"晓娜师姐,我想起上师说'刹那即永恒',可我们总在规划未来、追悔过去,如何能真正安住当下?\"
\"这恰是修行的关键。\"何晓娜起身走到案前,展开一幅山水画,\"你看这画中山川,若画家执念于勾勒某一笔,便会破坏整体意境。我们的人生亦如此,每个当下都是圆满的瞬间,若能像孩童般纯粹感知,不评判、不忧惧,便是与永恒相应。\"
一直沉默的魏子豪突然开口:\"师姐,可放下知见后,我们该以何种心境面对世间苦难?若不区分善恶,难道要对不公视而不见?\"
何晓娜轻轻摇头:\"放下知见,不是麻木不仁。恰如莲花出淤泥,既不染污,又能度化淤泥。真正的智慧,是超越二元对立,在看清事物本质的同时,以慈悲心随缘而行。\"
金君宝双手合十,恭敬问道:\"师妹,如何判断自己是在如实观照,还是陷入新的知见陷阱?\"
何晓娜走到门前,推开窗让阳光洒入:\"就像此刻感受阳光温暖,若生起'这阳光真好'的念头,便已落入分别;但若只是纯粹感知,不添加任何评判,便是如实观照。修行不在别处,就在这起心动念之间。\"
众人静静聆听,窗外的蝉鸣与室内的寂静交织,仿佛都在诉说着那超越言语的佛理。
盛施柔轻抚衣袂,目光流转思索:“我突然想起,以往抄经时总执着字迹工整,稍有墨渍便觉烦躁。如今想来,是被‘完美’的知见困住了。若能专注于笔墨流动的当下,或许更能体会经文深意。”
候韵音轻轻拍掌,眼中泛起光亮:“施柔师姐这一说,我倒想起晨起煮粥的场景。以前总想着快些煮好,却忽略了水沸时的热气、米香飘散的瞬间。原来安住当下,连煮粥都能成为修行!”
魏子豪摩挲着桌上的镇纸,神色若有所思:“你们说的让我联想到济世救人。医者常需分辨病症,但若是执着于‘病’与‘药’的概念,反而可能忽视患者的本心。或许真正的慈悲,是超越诊断知见,以平等心对待每个生命。”
盛施柔闻言颔首:“可道理虽懂,实践起来却难。比如与人争执时,嗔怒一起,哪还记得‘知见虚幻’?”
何晓娜望着众人困惑的面容,拾起案上茶盏轻抿:“这就如逆水行舟,需时时觉察。当嗔怒生起,不妨先观照这情绪如何产生——是被对方言语触动了‘我执’的知见,还是真有对错?久而久之,便能在风暴中心寻得平静。”
候韵音若有所悟,喃喃道:“原来修行不是脱离生活,而是在柴米油盐、人情往来中,时时破除知见的茧房。”众人相视而笑,窗外的云影缓缓掠过学堂的窗棂,将这一番思索,都笼在温柔的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