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先生,欢迎来到帕桑。希望这里的简陋,没有让您失望。”黄智超微笑着,主动伸出了手。
“黄,我该叫你主席了。”麦克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你创造了一个奇迹。我向上级汇报时,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国会山那些老爷们,对你的‘谷仓计划’和‘火种计划’赞不绝口。”
“那都是得益于贵国的慷慨援助。”黄智超客套了一句,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贵国的某些部门,对我的‘铁砧计划’,似乎有些不同的看法?”
麦克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知道黄智超意有所指。
“黄,你得理解。”他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
“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必须坦诚。你和苏联人走得太近了。那些机器……它们不仅能制造步枪,也能制造威胁。有些人会担心,这片土地上,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古巴。”
“所以,他们就派人来,想在我家里点一把火,好让我‘清醒清醒’?”黄智超的微笑未变,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麦克的心猛地一沉。他意识到,黄智超可能知道了些什么。他正想开口解释,黄智超却摆了摆手。
“麦克,我们是朋友,也是生意伙伴。我理解大国博弈的复杂性。一只鹰,有两只翅膀,一只用来拥抱,一只用来攻击,这很正常。”黄智超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明天的大会,我给您留了最好的位置。我希望您能亲眼见证,我们是如何建设一个团结、稳定、并且对所有朋友都开放的新家园的。也希望您能替我,给贵国那些‘关心’我们的朋友们,带个话。”
他凑近麦克,声音低沉如耳语:“告诉他们,谷勐这片土地,水很深。想在这里玩火的人,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烧死。”
说完,他直起身,恢复了笑容,仿佛刚才的警告从未发生过。“晚安,我的朋友。期待明天会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黄智超转身离去,留下麦克一个人,站在原地,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终于明白,自己,或者说美国,从一开始就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操控的棋子,他是一个棋手。而明天的大会,就是他布下的棋局。
同一时刻,在帕桑镇外一处隐蔽的竹楼里,头人沙温正与几名心腹,对着一堆金条和几箱崭新的m16步枪,兴奋地商量着。
“明天,就在黄智超那个黄口小儿,念到‘土地归公’的时候,我就站起来,揭穿他汉人侵占我们祖产的阴谋!”沙温满脸通红,挥舞着手臂,
“到时候,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喊!外面的兄弟们一听到枪声,就冲进来!那些墙头草一样的其他头人,看到我们的威势,一定会跟着我们!”
“大哥说的是!”一个地头蛇谄媚道,“我们背后有缅甸的将军撑腰,将军背后又有美国人!他黄智超算个什么东西?等我们控制了帕桑,整个特区就是我们兄弟的天下!”
“没错!到时候,那些工厂是我们的,学校里的女老师也是我们的!”
竹楼里,爆发出一阵阵猖狂而污秽的笑声。他们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权力和财富幻想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在竹楼外黑暗的丛林里,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正像狼群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黑暗中,一个微不可见的红外线光点,从李默手中的观察镜里发出,精准地锁定了沙温的眉心,然后又悄然熄灭。
万事俱备,只待天明。
一场决定谷勐命运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人民会堂”巨大的穹顶上。会堂内外,人声鼎沸,气氛庄重而热烈。
黄智超身穿一套笔挺的深色中山装,胸前没有佩戴任何勋章,显得沉稳而干练。
他与段希文并肩站在会堂门口,迎接每一位到来的代表。
麦克和国际记者团被安排在了主席台侧方的贵宾席,拥有最佳的观赏视角。
麦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整夜未眠,黄智超昨晚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他预感到今天会发生些什么,但他猜不到具体的形式。
上午九点整,大会在雄壮的《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声中,正式开幕。
大会的议程,一项项有条不紊地进行。
段希文首先上台,用他那苍老而充满感染力的声音,回顾了华人在这片土地上百年的流离与挣扎,讲述了与各族兄弟共同求生的艰辛岁月,引得台下不少老兵和长者潸然泪下。
随后,掸族、克钦族、佤族的代表也相继发言,他们讲述了特区成立后,村寨里发生的喜人变化:
有了干净的水,有了能吃饱的粮食,孩子们有了朗朗的读书声。朴实的语言,真挚的情感,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向心力,让整个会场的气氛达到了一个高潮。
头人沙温和他的同伙们,坐在代表席的中间区域,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眼前这片祥和团结的景象,与他们预想中“民怨沸腾”的场面,完全不同。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只能互相递着眼色,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麦克身边的记者们,正兴奋地记录着这一切。一位美联社的记者低声对麦克说:
“不可思议!这里完全不像我印象中的金三角。这简直像一个新生国家的建国典礼。黄主席,是一位了不起的政治家。”
麦克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愈发沉重。
上午十一点,大会进入核心议程——审议《谷勐特区基本法》草案。
黄智超亲自走上发言台。他没有拿讲稿,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各位代表,各位朋友。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决定我们所有人,以及我们子孙后代命运的一部根本大法。”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其中,我需要重点说明的,是第三章,关于土地所有权的规定。”
来了!沙温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紧了藏在衣下的手枪。
“草案提出,特区内所有土地,包括山林、河流、矿产,其最终所有权,归于全体特区人民共同拥有,由特区管委会代为行使管理权。任何个人和组织,只有使用权和经营权,不得世袭,不得永久占有。管委会将根据公平、公正的原则,将土地统一规划,分配给所有需要它的民众……”
话音未落,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我反对!”
头人沙温猛地站了起来,他涨红了脸,手指着台上的黄智超,声嘶力竭地吼道:“黄智超!你这个窃取我们家园的汉人暴君!这片土地,是我们掸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凭什么要归你这个外来者‘公有’?你这是明抢!我绝不答应!”
他身边的几名同伙,也立刻站起来,大声附和:
“打倒汉人独裁!”
“保卫我们的土地!”
会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紧接着,便是巨大的骚动。
代表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愤怒和困惑。
记者们的相机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起来,对准了沙温和黄智超。
麦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沙温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胆气更壮。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崭新的m16步枪,高高举起!
“同胞们!看看!这就是暴君的军队不要的武器!但我有!因为正义的朋友在支持我们!今天,我们就要用它,来推翻这个伪政权!外面的兄弟们,动手!”
他朝着会堂的穹顶,悍然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清脆的枪声,在封闭的会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预想中,会堂外冲杀进来的支援,并没有出现。
预想中,其他头人的纷纷响应,也没有出现。
整个会场,在短暂的恐慌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沙温和他的几个同伙,像几个小丑一样,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方振武手下的“利剑”队员,不知何时,已经像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后,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们的后腰。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沙温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变成了无尽的错愕和恐惧。
台上的黄智超,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静静地等到枪声的回音彻底消失,才缓缓地拿起麦克风。
“表演结束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冰冷。
“沙温头人,你刚才说,我是暴君,是窃贼。那么,现在,就请大家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窃贼,谁才是想毁掉我们家园的叛徒。”
他向后一挥手。
会堂主席台后方巨大的幕布,缓缓升起,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
屏幕上,首先出现了一段模糊的、带有夜视效果的视频。
正是沙温等人在竹楼里密谋的场景。他们猖狂的笑声,他们瓜分利益的丑恶嘴脸,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全场。
“……美国人会支持我们的!”视频里,沙温的声音清晰可辨。
话音刚落,全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到了贵宾席上脸色已经毫无血色的麦克身上。
“这……这是污蔑!是伪造的!”沙温发出绝望的嘶吼。
“伪造?”黄智超冷笑一声,“那么,这个呢?”
屏幕画面切换,出现了一份份文件。上面,是cIA通过缅甸一个NGo组织,向“第88轻步兵师”拨款的记录。紧接着,是“第88师”一名情报官的银行账户,向沙温的秘密账户转账的记录。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被捆绑着、鼻青脸肿的缅甸人。
“我是缅甸军情局的上尉吴努,是‘第88师’派来与沙温头人联络的联络官……”视频里,这个被活捉的联络官,一五一十地,将整个阴谋,从头到尾,交代得干干净净。
“……我们的目的,就是制造谷勐内部的族群冲突,推翻黄智超主席的领导,让这里重新回到混乱之中,以便于……便于我们控制。”
真相,大白于天下。
整个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愤怒!
“叛徒!”
“杀了他!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他要毁了我们的好日子!”
群情激奋!那些之前还有些动摇的头人,此刻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站起来,指着沙温破口大骂,以示忠心。
沙温和他的同伙们,已经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黄智超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缓缓地、意味深长地,落在了麦克的脸上。
“麦克先生,我的朋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惊讶”,“真没想到,在我们的家园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只,来自贵国的‘暗影之手’。您看,这出戏,还精彩吗?”
麦克坐在那里,如坐针毡,汗水湿透了他的衬衫。
在全世界媒体的镜头前,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公开处刑。
他知道,他,以及他背后的美国,在这场交锋中,输得一败涂地。
人民会堂内的气氛,从愤怒,逐渐转为一种肃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黄智超身上,等待着他对叛徒的最终裁决。这是一个树立绝对权威的最好时机。
“将叛国者沙温及其同党,押上来!”黄智超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方振武亲自押着已经像一滩烂泥的沙温,走到了主席台前。
“根据《谷勐特区临时战时法令》第一条,勾结外敌,颠覆政权,意图分裂特区,制造动乱者,为一级叛国罪。”黄智超的声音,如同法官的宣判。
他没有直接下令,而是转向台下的代表们。
“各位代表!对于这样的叛徒,你们说,应该如何处置?”
这是极其高明的一招。他要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裁决,而是“人民”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