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太久了。”黄智超摇了摇头。
麦克一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对付坤沙,不需要一个月。”黄智超走到沙盘前,拿起几枚代表不同单位的棋子,“坤沙的根基,不是他那几千人的军队,而是三样东西:鸦片、钱,和人心。”
他看向麦克:“我要你提供坤沙所有已知炼毒工厂、仓库和交易据点的精确坐标,越快越好。”
然后他又看向波波夫:“我要你提供坤沙内部所有派系的资料,特别是那些对他不满、有投诚可能性的二号、三号人物的详细情报。苏联的渗透和策反工作,一向是世界顶级的,对吗,大使先生?”
波波夫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黄智超这是在用他们各自最擅长的东西。
“我的计划很简单。”黄智超的语速加快,手指在沙盘上飞快地移动。
“第一步,舆论战。通过广播和传单,向所有掸邦武装人员宣布‘谷勐特区’的成立和我们的‘和平共存’政策。宣布坤沙为‘破坏地区稳定、毒害人民的战犯’。同时,公布我们的‘特赦令’:凡是主动脱离坤沙集团,向我方投诚的,既往不咎,并可以在特区分得土地和住所。这一步,是要瓦解他的人心。”
“第二步,经济战。麦克先生,你们的‘经济顾问团’可以开始工作了。我需要你们动用全球的金融网络,冻结所有与坤沙有关的银行账户和资产。同时,我要你的人去联系那些从坤沙手里拿货的国际买家,告诉他们,坤沙的时代结束了。谷勐特区,即将成为本地区唯一的、有信誉的‘特产’供应商。我们要截断他的钱。”
麦克的眼睛亮了。他没想到黄智超比他还狠,直接釜底抽薪。
“第三步,才是军事战。”黄智超的眼神变得冰冷,“但我不会去攻击他的主力。那伤亡太大,也太慢。我的自卫军,会组成数十个特战小队,在你们情报的支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摧毁他所有的炼毒工厂和仓库。我要让他手里的鸦片,变成一堆烧焦的垃圾,一分钱都换不回来。”
“当他的人心散了,钱路断了,货没了,他那支军队,不用我们去打,自己就会崩溃。到那时,我们再以雷霆之势,直取帕桑,抓捕坤沙本人。整个行动,从开始到结束,我预计,不超过十天。”
大厅里,只剩下黄智超的声音。
麦克和波波夫都听得入了神。他们本以为黄智超只是个胆大包天的政治流氓,现在才发现,他是一个精通现代战争、经济战、心理战的恐怖战略家。
他不是要打一场仗,他是要对一个地区进行一次彻底的“格式化”。
段希文站在一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了黄智超的真正目的。
美国人要他当看门狗,保护毒品贸易路线。
而黄智超的回答是:可以,但我不仅仅是看门狗,我要当这条路的主人。我不仅仅要收你的佣金,我还要把原来的庄家,也就是坤沙,从牌桌上踢下去,然后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他不是要禁毒,他是要垄断。
他以“地区稳定”为名,行“黑道帝王”之实。他将用美国人的钱,苏联人的技术,建立一个由他自己掌控的,秩序井然的“鸦片王国”。
这是一个比坤沙那种传统毒枭,可怕一百倍的计划。因为它披着合法的外衣,拥有超级大国的背书,并且是以“建设家园”、“保护同胞”这种无比正义的旗号来进行的。
他不是在收佣金。
他是在用美苏的资本,为自己打造一个王座。
“好,就按你说的办!”麦克激动地一拍桌子,“我马上联系总部,你需要的所有情报,二十四小时内送到!”
“我们的专家,明天就可以到位。”波波夫也表态。
“很好。”黄智超满意地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那么,特区管委会的第一次全体会议,现在结束。”
他站起身,对着段希文说道:“段老,传我的命令,自卫军所有营级以上军官,一小时后,作战会议室集合。我们的家园,要开始大扫除了。”
“是,主席。”
段希文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只是这一次,他喊的不再是“指挥官”,而是那个刚刚被宪章赋予了无上权力的称谓——“主席”。
他知道,从这一天起,金三角的天,彻底变了。一头年轻而饥饿的巨龙,在星辰与萤火的见证下,正式睁开了它的眼睛。
作战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刚刚绘制完成的金三角北部地区军用地图。
上面用红蓝两种颜色的箭头和标记,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敌我态势。
但与传统的军事地图不同,这张图上,被红色圆圈重点标注的,不是坤沙的军队驻地,而是一个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地点:山谷里的化工厂、丛林深处的仓库、某个边境小镇的银行、甚至还有几条不起眼的骡马古道。
黄智超的自卫军所有营级以上军官,包括方振武在内的一众新归降的将领,全部到齐。他们神情肃穆,看着站在地图前的黄智超,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疑惑。他们打了一辈子仗,从未见过如此部署。
“诸位,”黄智超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接下来的十天,我们不是要打一场歼灭战,而是一场外科手术式的‘摘除战’。”
他拿起一根指挥棒,指向那些红圈。
“坤沙集团,像一只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巨大毒蝎。他的军队,是蝎子的外壳,看起来坚硬,但并非要害。他的要害,是这根蝎针——他的毒品生产和销售网络。我们的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拔掉这根针,敲碎他的毒囊。”
他看向方振武。
“方上校。”
“到!”方振武跨前一步,声音洪亮。经过了广场上的思想洗礼,他已经将自己完全代入到新的角色中。
“我给你一个营的兵力,全部换上我们最好的装备。你们将组成‘利剑’突击队。”黄智超的指挥棒点在地图西北角一个代号为‘101工厂’的红圈上,
“这里是坤沙最大的海洛因提炼厂,由他的亲信沙莱负责,防御严密。美国人提供的情报显示,后天会有一批新原料运抵。你的任务,不是攻占,是彻底摧毁。烧光里面所有的东西,一克都不能留。然后迅速撤离,不与敌军主力纠缠。”
“保证完成任务!”方振武眼中燃起战意。这种特种作战的模式,让他感到既陌生又兴奋。
“其余各营,将组成二十支‘蜂刺’小队。”黄智超的指挥棒在地图上快速划过,
“你们的任务,是在未来七十二小时内,以雷霆之势,同时对地图上所有标注的仓库、中转站、交易点发起突袭。同样,目标是摧毁物资,切断通路。记住,你们是幽灵,不是蛮牛。一击即走,快进快出。”
“是!”众将领齐声应道。
“至于正面……”黄智超微微一笑,“我们的广播站,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广播。用汉语、掸语、缅语,向所有坤沙的部下,宣读我们的《谷勐特区公民权益保障法》和《战时投诚人员安置条例》。告诉他们,放下武器,就是回家。顽抗到底,就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同时,通知我们的‘经济顾问团’,可以开始他们的工作了。我要在三天之内,让坤沙的名字,在东南亚任何一家银行的账户上,都变成一串无效代码。”
命令下达,整个谷勐地区像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夜幕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夜色不再是宁静的掩护,而是突袭的战袍。
方振武率领的“利剑”突击队,如同一群沉默的影子,在向导的带领下,穿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原始丛林中。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装备,脸上涂着伪装油彩,脚步轻得像猫。
凌晨四点,是人最困乏的时刻。
101工厂的守卫,正靠着沙袋打盹。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死亡已经悄悄地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没有枪声。
只有几声被瞬间压抑住的闷哼。外围的哨兵,在无声无息中被解决。
方振武打出一个手势,突击队如水银泻地般渗透进工厂内部。他们分工明确,一组控制制高点,一组切断通讯,一组直扑仓库和生产车间。
当工厂负责人沙莱被从女人的肚皮上拖起来时,他看到的,是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他那些已经变成尸体的卫兵。
“你们……你们是谁?”沙莱惊恐地尖叫。
方振武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满脑肥肠的毒枭,然后下达了命令。
“点火。”
“轰!”
特制的燃烧弹被扔进了堆满化学品和成品的仓库。冲天的火光,瞬间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剧烈的爆炸声,将方圆十里内的飞鸟全部惊起。
在熊熊烈火中,价值数千万美元的毒品和原料,化为一股股黑色的浓烟,升上天空,仿佛在为坤沙的帝国,敲响了第一声丧钟。
“撤!”
方振武下令。突击队来得快,去得更快,在坤沙的援军赶到之前,他们早已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只留下了一片火海和坤沙分子绝望的哀嚎。
同一时间,在金三角的各个角落,类似的场景正在不断上演。
坤沙的一个秘密金库被炸开了墙壁,里面的黄金和美金被搬运一空。
一支运送鸦片的马队在山路上遭到伏击,人被缴械,货物被焚烧。
一个负责洗钱的地下钱庄,在清晨被发现所有账目和现金不翼而飞,老板被吊死在房梁上,嘴里塞着一张黄智超亲笔签署的“特赦令”传单。
空中,老旧的运输机不知疲倦地盘旋,洒下漫天传单,像一场白色的雪。广播里,甜美的女声用各种语言,反复播送着那句致命的诱惑:“坤沙已经完了。来到谷勐,你们将分到土地,获得新生……”
整个金三角的地下世界,在这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被彻底搅了个天翻地覆。
蝎针,已被拔出。毒囊,正在被敲碎。
而远在帕桑大本营的坤沙,还沉浸在他的“掸邦之王”的美梦中。直到雪片般的坏消息,将他彻底砸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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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桑,坤沙集团的总部。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军事基地,不如说是一座奢华的宫殿。坤沙坐在一张巨大的柚木办公桌后,桌上摆着镀金的雪茄盒和水晶酒杯。但此刻,他英武的脸上,布满了惊愕和狂怒。
“你说什么?101工厂被烧了?沙莱呢?”坤沙一把抓住前来报告的军官的衣领。
“不……不知道,主席。我们的人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火海,沙莱……可能已经死了。”军官吓得瑟瑟发抖。
“废物!”坤沙一脚将他踹开,胸口剧烈地起伏。101工厂是他最大的利润来源,这一把火,等于烧掉了他半年的军费。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坏消息如同雪崩一般接踵而至。
“报告主席!我们在孟养的七号仓库被袭!”
“报告主席!通往泰国的3号秘密通道被不明武装控制!”
“报告主席!刚刚接到香港方面的消息,我们所有的离岸账户,全部被冻结了!”
“主席!不好了!我们军中……开始流传谷勐方面的传单,很多人……很多人在议论……”
“砰!”
坤沙猛地拔出腰间的黄金手枪,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声,总算让混乱的报告声暂停了下来。
“慌什么!”坤沙的眼睛血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不就是一些偷鸡摸狗的骚扰吗!那个姓黄的小子,他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他有几个师?他敢不敢和我正面决战!”
“传我的命令!”坤沙咆哮道,“所有部队,向帕桑收缩!我要在这里,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决一死战!让他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他依旧迷信于自己那支看似强大的军队,认为只要摆开阵势,就能碾碎一切阴谋诡计。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王座,根基早已被蛀空。
在距离帕桑不到五十公里的一处密林里,坤沙麾下最能打的将领之一,掸族指挥官赛楞,正捏着一张传单,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