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柄拍在胸骨,如巨石飞撞,云熠摔了出去,砸向后面的小饭桌。
云熠以拐杖勾向木柱,牵挟住自己身体,才不至于打翻一桌菜肴。
一把菜刀飞入林予安手中。
说它是菜刀,其实不像。
它比菜刀细长,厚,沉甸甸很重手。
当初林予安初来先神洲,云熠派人买下此处院子给她立足。
林予安在此处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把刀是她到附近捡拾柴火时捡到的,那时刚好缺把做饭的刀,它就一直留在伙房至今。
只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忘了关于这个院子的所有事。
云熠刚用它切了菜,上面还沾着点青色豆碎和菜叶。
刀在林予安掌下转了半圈,握刀的手腕突然以迅疾之势翻折。
林予安攥着菜刀,指节凸起如生铁,扬手劈砍而出!
刀刃撕开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转眼已到庄穹咽喉。
一柄剑呼啸着飞来,挡在面前。
是「断山河」!
这把剑,原是林予安斩杀无数妖兽寻来。
为了这把剑,她差点弄瞎了一双眼睛。
现在,庄穹要用这柄剑来对付她了。
可林予安不是那种会浪费时间来后悔的人。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当时心之所向。
以前错了便是错了,拨乱反正便好了。
「断山河」与菜刀相格,一个明晃晃如天上月,一个晦暗无比如坑里石,明眼看着优劣很是明显。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林予安手中的菜刀并没落在下风。
那迸溅的火星,照亮了一沉冷一瞬息万变的双瞳。
菜刀落手,被林予安另一只手抓住,手腕迅疾一转,尖端朝前,冲庄穹肚腹捅去。
她丝毫不管「断山河」,只想取庄穹性命。
庄穹夹着玉扇一把敲在林予安握刀的手腕上,刀被震开。
林予安手腕一翻,再度换手,刀锋横拉,改捅为削。
庄穹握扇的虎口立即多了一道口子,鲜血滴在袖上,漫开朵朵猩红色的花。
后撤半步,庄穹目露恸色:“你真想杀我?!”
“妄想操控别人的人生,你装什么委屈!”林予安突进。
「断山河」直逼林予安。
可林予安依旧没有理会这把剑。
她借势旋身,刀锋贴着庄穹脊背反撩而上,准备捅庄穹一个透心凉。
庄穹呼吸微乱,眼神比刀剑更寒。
一直没伤过林予安分毫的「断山河」终于还是动了。
它像游针,从身后穿过林予安的左侧肩胛,又从右侧穿出,带出一线血珠。
林予安再也握不住那把刀。
它落在地上,插进泥土足有半截。
云熠见状,惊呼一声“予安!”试图来救。
「断山河」一闪,「嗡」的一声,将云熠另一条腿钉在台阶上!
林予安的双臂软绵绵地垂在身侧,血水迅速浸湿半身。
“予安,别跟我拗了。我不想伤你。”庄穹说着缓步靠近。
庄穹的手就要触碰到林予安的身体,林予安突然暴起,右腿如鞭子扫出。
这次,庄穹并没躲避,身形一虚,本来在林予安前的人瞬间出现在林予安身后。
这是「羽鸿步」!
庄穹五官刹那变得凌厉,以掌为刀劈向林予安的脊柱。
「咔哒」一声。
林予安再一次感受到后脑勺至颈后闪电般的剧痛。
双腿一软。
庄穹伸手将失去支撑将要卧倒的林予安接进怀里:“执迷不悟。”
似责备,似叹息,似情话。
他的眼里好像看不见林予安满身伤,一手握着林予安的掌心摩挲,一手捋了捋林予安被汗晕湿的乱发,道,“予安,我样貌、本事、财力地位都算是先神洲青年才俊中头一位,要你的倾心怎么就那么难?”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心都抓不住,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记忆真假有什么关系呢?我要你只记住我的好,然后高高兴兴地嫁给我,跟随我。你我合力,以后定能在鸿蒙渊创造不世之功!”
林予安的指甲无力地扎进庄穹的掌心,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可怜:“你杀了我吧。”
庄穹却笑:“这我如何舍得?我爱你,但你好像从来不信。或许你不在乎。”他的笑意微敛,“予安,你明明知道我孤寂受苦半生,很难爱上一个人。但是,我现在既然动心了,这份感情,你不接也得接。”
伤上加伤的云熠怒目圆瞪,似要泣血。
「断山河」刺穿了他大腿骨头,像铁钉一样钉住了他。
他每一次挣扎,伤口都涌出汩汩血流。
云熠没办法拔出「断山河」,只能抽出自己的腿。
断骨破肉。
他向林予安的方向爬来。
可刚爬出些许距离,后方棍风响起。
「砰」的一声。
云熠的头狠狠砸向地面,扑在泥尘里再也不能动弹。
云熠身后,站着两人。
他们是庄穹的暗卫。
一个叫庄琴,一个叫庄喜。
泪从林予安眼角滑落。
“别担心,他死不了。此人天赋异禀,我还要用他呢。”庄穹将林予安的头按进怀里,手轻轻拍着林予安伶仃的脊背,轻声哄,“只要你爱上我,只要你以后跟我在一起,没人会有事。”
庄穹抬起一只手,中食两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处,嘴里翕动片刻,然后往外拉。
一缕似烟似絮的白线在庄穹手指和太阳穴之间不断延伸,直至彻底扯出太阳穴这边的游离端。
此举似乎剧痛,庄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林予安瞳孔一缩,她非常罕见地露出绝望和脆弱之色:“不要……再往我脑子里植入你的神识。”
庄穹轻声细哄:“乖,一会就好。”
他低头吻上林予安不能动弹的额头,手指引着神识片段,直点林予安太阳穴。
如烟似絮的白线如虫子一般往林予安脑袋钻,转眼便消失无迹。
林予安脸色大变,身体像着电般震了一下,双眼骤然瞪大,一声凄厉的痛呼来不及出口,尽数被庄穹噙在嘴里。
林予安眼里的光渐渐发散,睫毛上沾着的泪珠颤颤巍巍。
她的瞳孔,一会扩张一会收缩,似有无穷无尽的思绪缓缓流淌。
庄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林予安。
“这下,终于把你锁起来了。”他的指腹慢慢描摹着林予安的眉眼鼻唇,轻声道。
“庄穹。”林予安张张唇,气如游丝。
“嗯?”庄穹侧耳附近林予安。
“你……会……后悔的。”林予安的声音,似阵风。
记忆至此戛然而止。
子慕予在湖底苏醒,身体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