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景宗奉诏班师,还朝饮至,盈廷大臣,统皆列席。当时左仆射范云已经早病逝,南梁朝廷另外起用尚书左丞徐勉,及右卫将军周舍,同参国政。
左仆射沈约有志台司,终不见能得以朝廷任用。惟才华富瞻,兼长诗文,梁武帝萧衍有所制作(下达诏书命令),必令沈约属草(做草稿),倚马万言。
(倚马万言原指倚靠在战马旁迅速完成长篇文书,后引申为形容人文思敏捷,写作迅速且质量高。该成语通过“倚马”与“万言”的意象组合,生动描绘出在紧迫条件下快速成文的场景)
至是与群臣饮宴在华光殿中,遵敕赋诗,夸张战绩。
曹景宗亦擅诗才,不得与赋,意甚不平,遂起求赋诗。梁主萧衍道:“卿技能甚多,何必吟咏?”
曹景宗求作不已,梁主萧衍见沈约所作,赋韵将尽,只剩得竞病二字,便笑语曹景宗道:“卿能赋此二字否?”
曹景宗索笔成书,立就四语,呈与梁武帝萧衍。但见纸上写着:
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路旁人,何如霍去病!
梁武帝萧衍瞧毕,击节叹赏道:“卿文武兼全,陈思王即不能专美了!”
陈思王即是三国时期的曹植。
曹景宗顿首谢奖。及宴毕散座,梁武帝萧衍还宫,即颁发诏敕,进曹景宗为领军将军,加封为竟陵公。韦叡为右卫将军,加封为永昌侯。昌义之为征虏将军,移督青、冀二州军事,兼领刺史。余如冯道根以下,各受赏有差。
越年,梁朝的天监七年(508年),曹景宗出任侍中、中卫将军、江州刺史,于赴任途中病逝,年五十二岁。朝廷追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予谥曰壮。
是年尚书右仆射夏侯详,亦老病谢世。这且慢表。
且说北魏的中山王元英(拓跋英),及镇东将军萧宝夤,败奔梁城,北魏朝廷的言官,当然上奏章弹劾,请皇帝诛杀元英及萧宝夤。魏主元恪减等议罪,夺去二人官爵,除名为民。杨大眼亦坐徙营州。别简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兼扬州刺史。
李崇十四岁时,北魏朝廷就召拜为主文中散,袭爵陈留公,镇西大将军。北魏孝文帝元宏即位初年,李崇作为大使巡察冀州,不久,李崇任梁州刺史。当时巴氐骚动,朝廷诏令李崇为荆州刺史,出镇上洛。北魏朝廷要发陕、秦二州之兵护送李崇到治所上任。李崇上奏表示不必朝廷派兵护送,孝文帝答应了。李崇率数十骑前往上洛,宣读朝廷诏令和抚慰百姓,百姓当即安定顺从。李崇又整饬边戍,将所掠的南齐的百姓悉数送还。南齐的百姓感念李崇的恩德,也归还荆州人两百余口。边境无战事。李崇治理荆州四年,甚有政绩。李崇被召回京师后,朝廷赏赐隆厚。
延兴五年(475年)的时候,李崇任兖州刺史。兖州之地多有劫盗,李崇创鼓楼之制。令各村建一楼,楼上悬挂一鼓。哪里有盗匪,当地的百姓就双槌击鼓,周边村子的人听到鼓声就擂鼓一次,然后再周边村子的人听到就擂鼓两次,再周边的村子的人听到就擂鼓三次,各击数千槌。诸村听到鼓声,就守卫要道,所以盗匪一出现,鼓声就瞬间响遍百里,其中险要之处皆有人埋伏,只要盗匪窃一出现即可擒拿。诸州置楼悬鼓自此开始。李崇后来按例降为侯,加封安东将军。
李崇深沉宽厚,颇得士心,至是如今,出发镇守寿阳,远近畏服,所以钟离一战虽挫,淮右尚安堵如常。独魏主元恪外宠高肇,内惑高贵嫔,疏忌宗室,迷信桑门,一切军国大事,未曾亲自处理。彭城王元勰,虽然起任太师,有位无权。
元勰之兄广陵王元羽,受职司空,好酒渔色,曾与员外郎冯俊兴之妻私通。冯俊兴为此心怀恚恨,伺机元羽夜游之时,骤然出来狙击,致受重伤,连日隐秘躲藏,在府中逝世,这年三十二岁。
元羽之弟高阳王元雍,继任司空,学识短浅,无善可称。还有广陵王元嘉,系太武帝拓跋焘的庶孙,齿爵并尊,但好装饰容貌。元雍由司空擢升为太尉,元嘉得进位司空,旅进旅退,备员全身。就是魏主四个弟弟,如京兆王元愉,清河王元怿,广平王元怀,汝南王元悦等,资望皆轻,未足参政,所以北朝政令,几乎全出高氏手中。总叙魏主宗室,俱为后文伏案。
皇后于氏,本为魏主拓跋恪所宠爱,自纳入高贵嫔后,宠遇渐衰。正始四年(为中国南北朝南梁天监六年,507年),于皇后忽然暴疾,半日即殂。宫禁内外,明知皇后之死乃是由高氏加以毒害,但是怕她势力甚大,所以不敢显言。魏主元恪已经移情高氏,也没什么悲悼,惟依礼丧葬,谥为顺皇后,算作了事。
于皇后有个儿子叫元昌,年只二岁,越年三月,元昌复得病,侍御师王显,不加疗治,由他啼号,才阅两日,一命呜呼。
魏主元恪仅得此子,忽然夭逝,当然比于后殁时,较为哀痛。嗣因高贵嫔从旁劝慰,仗着三寸慧舌,挽回一片哀肠,遂令魏主元恪境过情迁,竟将于后母子二人,撇诸脑后。
就是王显失医等情,亦绝不问及。读者不必疑猜,便可知是高氏的阴谋,巧为蒙蔽了。
于后之世父于烈,出军镇守恒州,其父于劲,虽然留仕魏都,究竟孤掌难鸣,未敢上奏讦发。高氏得逍遥法外,任所欲为。
过了数月,高贵嫔即受册为后,太师彭城王元勰,上书谏阻,那魏主元恪已经堕入迷团,任他如何苦口忠言,统已逆耳不受,反而令元勰得罪高氏,视若仇家。
高肇恃势益骄,权倾中外,妄改先朝成制,削封秩,黜勋臣,怨声盈路,朝野侧目。度支尚书元匡,独与高肇抗衡,先自造棺(准备棺材),置诸厅间(放在客厅中间),拟舆棺诣阙(准备拉着棺材来到王宫),详细弹劾高肇的罪状,然后自杀,隐寓尸谏的意思。忠而近愚。
事尚未行,适得奉诏议权量事,与太常卿刘芳互有龃龉(字词是上下牙齿对不齐,比喻意见不合,互相抵触)。高肇主张刘芳建议,元匡不直高肇,便据理力争,且表称高肇指鹿为马,必为国害。
魏主元恪尚未批答,偏奏斥元匡的弹章,相继呈入,署名为谁,就是前充侍御师,后升中尉的王显。可见前次失医皇子,明明是高氏授意。当下将两奏尽行颁出,命有司论奏,有司皆趋承高肇,统复称元匡诬谤宰相,应处死刑。还算魏主元恪加恩宽免,但降元匡为光禄大夫。
权豪跋扈,祸变猝来。
魏主元恪之弟京兆王元愉,忽然自信都起兵构乱,也居然称帝改元,托言高肇谋逆,魏主被弑,不得不从权继立,入讨乱臣。
高肇虽然专横,究竟尚未弑逆,如何京兆王凭空捏造,骤然敢如此作乱?说道起来,也是有一段隐情。
先前北魏宣武帝元恪为元愉迎娶皇后的妹妹为正妃,但元愉对王妃毫无尊重。
元愉在徐州时,纳了一个李氏为小妾。李氏本姓杨,名字是杨奥妃,字婉瀴,是东郡人。元愉在夜间听到她的歌声,很喜爱她,便纳她为小妾。元愉回京城后,想抬高杨奥妃的地位,随后,杨奥妃冒认了右中郎将李恃显为父亲。
在景明三年(502年)的时候,杨奥妃生下元宝月。于皇后把杨奥妃召入宫中,诽谤打击她,命令她留在宫内为尼姑,把元宝月交给其他妃子抚养。一年多后,于皇后的父亲于劲,因于皇后很久没有生育,就劝说宣武帝广纳嫔妃。随后,宣武帝命令于皇后把杨奥妃归还给元愉,元愉对杨奥妃更加宠爱。
元愉与弟弟广平王元怀从不约束自己的下属,以至于他们俩的臣子大多骄奢贪婪。正始三年(506)十月,北魏宣武帝元恪下令御史中尉崔亮彻底整治京兆王府、广平王府下属官员们的违法乱纪现象,结果,有三十多名官员因重罪而被处死,其他没有被处死的官员也因犯法而被革职为民,没有被查出违法行为的仅两人而已。
元愉喜爱写文章,撰写了不少诗赋。时常召集文人宋世景、李神俊、祖莹、邢晏、王遵业、张始均等一起饮宴欢乐,招揽各地儒学宾客严怀真等几十人,设馆舍礼敬他们。
虽然北魏宣武帝元恪看在元愉是自己亲弟弟的份儿上,起初没有因元愉包庇贪污而重罚他,但元愉并不打算悔改,反而越发奢侈无度。元愉和弟弟广平王元怀互相攀比炫耀,贪婪放纵,不守法律。正始五年(508年),宣武帝元恪得知了元愉的所做所为,下令拘捕了元愉,带入宫中审问。审查之后,发现元愉罪名属实。于是,北魏宣武帝元恪下令杖打元愉五十下,将他调出京城,让他去担任冀州刺史。
元愉在北魏宣武帝元恪的弟弟们中年龄是最大的,但是元愉的权势却比不上弟弟清河王元怿和广平王元怀,因此,心胸狭隘的元愉对他们二人非常嫉妒,还把自己的想法明晃晃地表现在脸上。同时,由于自己贪纵不法,骄奢淫逸的行为被北魏宣武帝元恪狠狠处罚过,又想起六年前自己的爱妾杨奥妃曾经遭到于皇后的侮辱,所以元愉内心对北魏宣武帝元恪和元怿等几个兄弟不胜忿恨。
在北魏的正始五年八月十二日(508年9月22日),元愉在冀州起兵谋反,为了把怨恨已久的亲弟弟元怿置于死地,元愉又对外散播谣言,宣称自己收到了元怿的情报,听说权臣高肇在洛阳杀害北魏国宣武帝元恪,所以自己才会谋反。于是,元愉就在信都的南郊筑坛祭天,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建平,立杨奥妃为皇后,宣布“大赦天下”。
元愉的从局参军孙市宾大概是觉得元愉不可靠,所以在元愉起兵之初,他就一个招呼也不打 ,飞速逃回洛阳。
清河太守李虔得知自己的上司元愉谋反,同样选择头也不回地逃回洛阳,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元愉谋反时,让自己的司马李遵召集冀州的官员们,想让他们都跟随自己谋反,李遵耻于从命,当场拒绝了元愉,结果惨遭元愉杀害;贾景俊以卓越的才华闻名于世,故元愉也想让他跟随自己谋逆,还要给他加官进爵,加以笼络,但是贾景俊誓死不从,最终也被元愉所杀。
元愉的法曹参军崔伯骥同样反对元愉谋反,被元愉直接杀害;京兆王府的长史羊灵引也被元愉所害;房宣明、李遗元、潘僧固等一大批官员被元愉用身家性命所逼,被迫跟随了元愉谋逆。
当初,于皇后去世后,北魏宣武帝元恪将自己的表姐高英立为新皇后。高英的弟弟高庆身为元愉的主簿,因他不想跟随元愉谋逆,竟然也惨遭元愉杀害。高庆遇害时年仅十八岁。
元愉派遣使者去招降平原太守房亮,房亮却丝毫不给元愉面子,当场斩杀了元愉的使者。元愉恼羞成怒,派张灵和带兵攻打房亮。房亮督厉兵民,亲自率军出城迎战,大败元愉叛军。
元愉谋反的消息传至洛阳,北魏宣武帝元恪下诏:赦免所有因元愉谋逆而受到牵连的冀州百姓们,不仅饶他们不死,还宣布只要百姓能斩获元愉逆党,朝廷还会赐给他们额外封赏。
高贵嫔得为继后,元勰曾经谏阻,高氏恨元勰甚深,只是苦于无隙可乘,不能置诸死地。可巧潘僧固附逆党,被高肇吹毛求疵,抵隙下石。一面请遣尚书李平,督军讨伐元愉,一面诬奏彭城王元勰,说他与元愉通交谋反,纵舅助逆,应速除内应,才戢外奸。魏主元恪尚称明白,把遣发李平一奏,立即允议,独将彭城王一案,暂从搁置。
高肇怎肯罢手,嗾使侍中元晖,申疏论元勰之状,元晖不肯依从。乃更嘱郎中令魏偃,前防合高祖珍,交章谗构,证成元勰之罪。魏主元恪方才动疑,召问元晖,元晖力白冤诬。
元晖亦是一小人,此时独持正论,故特揭之。魏主元恪乃更问高肇,高肇又引魏偃、高祖珍,共同陈述元勰有通谋实情,说得魏主元恪不能不信。再加那艳后从中煽惑,遂决计杀掉元勰,竟然与高肇等人定谋,征令入宴,秘密行诛。
越宿即遣出中使,召元勰及高阳王元雍,广阳王嘉,清河王元怿,广平王元怀,入宴禁中,高肇亦与他们饮宴。元勰之妃李氏方才刚刚生产,固辞不赴,中使一再敦促,不得已与妃子诀别,乘牛车进入东掖门。将度小桥,那牛不肯进,牛果能则知耶?由中使解去牛缆,挽车驰入。彼此列席宴饮,直至黄昏,尚无他变。大家都有酒意,各起至别室休息。
才阅须臾,忽然由卫军元珍,引着武士(领着士兵),赍鸩前来(带着毒药前来),逼元勰使饮。
元勰瞿然道:“我有何罪?愿一见至尊,虽死无恨!”
元珍道:“至尊不能再见!”
元勰复道:“至尊圣明,不应无罪杀我,诬告何人,愿与一对曲直!”
元珍不应,但目视武士。武士用习环击元勰三下,元勰抗声道:“冤哉皇天!忠乃见杀。”
武士再用刀击元勰,元勰无奈之下,乃取鸩饮讫。还没等毒要发作,又被武士刺死。翌晨用褥裹尸,载归故第,诈云因醉致死。
李妃闻报,向天大号道:“高肇枉理杀人,天道有灵,怎得善终!”魏主元恪佯为举哀,赙赠从厚,赐谥武宣。及举柩出葬,行路士女,统望柩流涕道:“高肇小人,枉杀如此贤王!”嗣是中外舆情,益恨高肇不休。莫谓直道无存!
那李平督领各军,进攻信都,元愉出城拒战,屡战屡败,乃闭门静守。
李平分兵围城,连日攻扑,闹得城中昼夜不安,各生二心。再加河北各州,已由定州刺史安乐王元诠,檄称魏主无恙,休信叛王讹言,遂致鬼蜮伎俩,俱被瞧破,没一人信从伪主。
元愉情势两穷,没法摆布,只好挈了伪后,及爱子四人,并左右数十骑,溜出后门,命伪冀州牧韦超,居守信都。
李平听闻元愉出走,亟令派遣统军叔孙头追捕,自督将士登城,即日攻入,杀死了韦超,揭榜安民,全城复定。叔孙头也将元愉等拿到,不漏一人,便由平奉表告捷。
高肇等人请朝廷就地诛杀元愉,魏主元恪不许,但命人将弟弟元愉械送洛阳,责以家法。李平乃派将士押送元愉,及元愉之妾李氏和儿子四人,乘驿解往。元愉每到宿亭歇息时,元愉就拉着杨奥妃的手向她表达感情,备极私昵,一切饮食,悉如平日,毫无怍容。
元愉被押送到野王时,由高肇传到密令,逼迫元愉自杀。元愉服毒待尽,对别人说:“虽然陛下仁慈,不忍心杀我,可我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到陛下!”
元愉临死前又与李氏永诀,悲不自胜,俄而气绝,年只二十一岁。
李氏与四子来到洛城,魏主元恪赦免四子,惟拟置李氏极刑。中书令崔光谏道:“李氏方娠,刑至刳胎,乃桀、纣所为,严酷非法,须俟产毕,然后行刑。”
魏主元恪依其建议,按功行赏,加升李平为散骑常侍,即令还朝。李平进入信都,从参军高颢言,宥胁从,禁杀掠,子女玉帛,一无所取,还都以后,中尉王显,索取贿赂不得,遂弹劾李平隐没官口,乱党子女,应没入宫廷,叫作官口。
王显有情弊。高肇亦恨他毫无馈遗,奏表除李平功名,有功反罪?国事更可知了。不乱不止。
梁朝的天监七年(508年),北魏郢州司马彭珍等,叛魏而降梁,潜引梁兵趋义阳。三关即是平靖、武阳、武胜三关,戍将侯登,亦向梁朝廷请降。
北魏悬瓠军将白早生,又杀死了豫州刺史司马悦,自号平北将军,致书梁司州刺史马仙湬,乞发援师。
马仙湬上书奏闻,梁主萧衍令马仙湬往援早生,且授早生司州刺史。马仙湬进军屯守楚王城,但遣副将齐苟儿,率兵二千人,助守悬瓠,魏复起中山王英,都督南征诸军事,出援郢州。再命尚书邢峦,行豫州事,领兵攻击白早生。
邢峦尚未出发,先是派遣中书舍人董绍,抚慰悬瓠,白早生执拿董绍送到建康。邢峦听闻董绍被执,连忙率骑士八百人,倍道兼行。五日至鲍口,白早生遣将胡孝智,领兵七千人,出城二百里逆战,为邢峦所攻破,遁还悬瓠。
邢峦进至汝水,白早生自往截击,又复败还。邢峦遂渡水围城。
魏宿预守将严仲贤,因邻境被兵,正拟戒严,参军成景隽,刺死严仲贤,竟然举城投降梁朝。于是魏郢、豫二州属境,自悬瓠以南,直至安陆,均为梁朝占有。唯义阳一城,为北魏坚守。
中山王元英,虑兵不敷用,求请添兵。魏主元恪但遣安东将军杨椿,率领士兵四万人,进攻宿预。命元英就在邢峦军中,同攻悬瓠。悬瓠城已经危急,复见元英军助攻,越加恟惧。
白早生尚欲死守,偏自司州遣来的齐苟儿,遽然打开城门出来投降。苟儿应改名狗儿,故愿乞怜外族。
魏兵一拥入城,擒斩白早生,及余党数十人。元英乃引兵赴义阳。
义阳太守辛祥,与郢州刺史娄悦,婴城共守。梁将军胡武城、陶平虏,引兵进逼,祥与悦共议战守事宜。娄悦但主守,俟元英来救援,辛祥独主战,夜晚时分率领壮士掩袭梁营。梁人果然中计,胡武城仓猝逃还,陶平虏略慢一步,被辛祥活捉了去。义阳得安。娄悦耻功出辛祥之下,奉书高肇,掩没辛祥军功,赏竟不行。
中山王元英,到了义阳,梁兵早已败去,乃欲规取三关。先与众将士计议道:“三关相须,如左右手,若攻克一关,两关可不战自下。攻难不如攻易,应先攻东关为宜。”东关即武阳关。
众将自无异言。元英又使长史李华,引兵赴西关,即平靖关。牵制梁朝军队,自督诸军向东关。六日而下,虏得守将马广、彭瓮生、徐元季,再移兵攻打广岘。守将李元履遁去,又攻西关,梁将马仙湬亦遁。
梁武帝萧衍亟遣韦睿前往救援仙湬,行至安陆,闻三关已经失守,忙入城为备,增筑城垣二丈余,更开大堑,起高楼,收集溃卒,严加防堵。部将或以怯敌为疑,睿笑道:“为将当有怯时,怎可徒恃勇气!”马仙湬等陆续退还,魏中山王元英,乘胜急追,欲复邵阳旧耻,及闻韦睿复出守安陆,不免生畏,便即退师。
梁武帝萧衍以连岁用兵,师劳力竭,特释北魏中书舍人董绍,召入面谕道:“两国战争,连年不息,民物涂炭,彼此同忧,吾今释卿归国,愿修和好,卿宜备申朕意。若果罢战息民,我愿将宿预还魏,魏亦当还我汉中。”
董绍闻言,唯唯遵谕,辞还洛都,即将梁主意旨,详报魏主。北魏宣武帝元恪不从,南北失好如故。
已而,北魏的荆州刺史元志,率领士兵七万人攻打潺沟,驱迫群蛮,群蛮皆渡过汉水,乞降雍州。
梁朝雍州刺史侯易,收纳群蛮,使司马朱思远部勒蛮众,前往攻击北魏军队。蛮众积忿竞斗,大破元志,斩敌军首万余级,元志走还。
过了两年,梁朝天监十年(511年)。琅琊土豪王万寿,纠众戕官(纠集众人杀害官员),据住朐山(占据住朐山),密召魏兵。
北魏徐州刺史卢昶,遣派戍将傅文骥赴援,青、冀二州刺史张稷,发兵往剿,与战失利。
傅文骥入据朐山,梁朝廷遣马仙湬前往攻打,把朐山城包围住,困得水泄不通。
朐山无粮可因,樵汲复断,傅文骥无法可施,没奈何只好开城门出来投降。卢昶不谙军事,仓猝前往援救,途次接得朐山败报,回马就逃,部众皆溃。
时值大雪,冻毙者甚多,又经马仙湬追击,十死七八,粮畜器械,丧失无数。
惟张稷还兵郁洲,青、冀二州,刘宋时期这些土地已经被北魏陷没,南朝借郁洲地侨置青、冀州治。自愧无功,心益郁闷。他曾经仕齐为侍中,东昏候被废后,张稷曾与谋划。梁武帝萧衍因他有功,迁任他为左卫将军。张稷自谓功大赏薄,每当侍宴,辞色怏怏。梁武帝萧衍瞧透情形,便向他嘲笑道:“卿与杀君主,有何名称?”
张稷答道:“臣原无美名,不过对着陛下,未为无功。况东昏暴虐,义师一起,天下归心,岂止臣一人响应么?”
梁武帝掀髯微哂道:“张公真足畏人!”语带忌刻。于是命他为安北将军,领青、冀二州刺史。张稷仍然未得惬望,莅镇后懒治政事,宽弛失防。朐山一役,无功而归,僚吏益多轻视,乐得暗地营私。
好容易过了二年,郁洲人徐道角,招集亡命之徒,及许多怨民,夤夜(连夜)袭入州城,闯进官廨,怀刃害张稷。
张稷的大女儿张楚瑗,为会稽孔氏妇,无子归宗,随张稷在任。至此挺然出来,以身蔽父。乱党见人便斫,管什么孝女烈妇,第一刀就杀死了张楚瑗,第二刀将张稷剁毙。不没楚瑗,意在阐幽。索性枭了张稷头颅,函送北朝(放进去盒子里面送到北魏),作为贽献礼物。
魏主元恪调兵收降,偏被梁北兖州刺史康绚,走了先着,引兵掩入郁洲,捕诛乱党。及魏兵东下,徐道角早已伏辜,郁洲平定如恒。那魏兵也只得敛甲告归。
梁武帝萧衍本来就对张稷心生不满,追论张稷病民致乱,削夺官爵。张稷固然无状,张稷之女何不旌扬?嗣复与沈约谈及,尚觉不平。
沈约答道:“已往事不必复论。”
梁武帝萧衍陡然回忆起,知沈约与张稷曾经联婚亲谊,不由的愤愤道:“卿作此语,好算得忠臣么?”语毕入内。沈约骤然遭到皇帝诘责,不觉感到惊惶,连梁武帝入室时,都似未见,仍然呆坐。经左右呼令趋退,方才惘惘还第。未曾至床,却悬空睡将下去,跌了一跤,几乎中风。家人连忙扶他入寝,延医服药,稍得免痛。到了夜间,忽大叫道:“阿哟!不好了!不好了!舌被割去了!”
有诗叹道:
为慕虚荣不顾名,与谋篡弑得公卿;
可知夜气销难尽,妖梦都从胆怯生。
究竟何人割舌?待至下回报明。
北魏宣武帝元恪委任高肇,使握朝纲,嬖宠高贵嫔,使其攘升后位,内有艳妻,外有豪戚,恶毒女子和卑鄙小人,表里用事。高贵嫔毒杀于后,又谋害皇子元昌,高肇则谮京兆王元愉,诬彭城王元勰,阴险毒辣。高肇和侄女都是祸乱北魏朝廷的罪恶种子。高氏宁能长存乎?北魏政治不纲,朝野解体,降梁者日益众,梁朝廷出师图复郢、豫,旋得旋失,终归败挫,非是魏将之勇略过人,实在是因为南梁无良将之所致也。梁朝廷有韦睿这样的猛将而不能重用,何怪其屡出无功?朐山、郁洲之平乱,犹为幸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