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约夜卧床中,精神恍惚,似乎感觉自己舌头被割去,痛不可耐,于是拼命呼救。待到家人把他唤醒,尚还觉得自己舌头有余痛。细细回忆起来,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沈约原来是病中梦见齐和帝萧宝融用剑割断了他的舌头。于是越想越害怕,嘱咐家人请来巫师察看。而巫师查看的的结果竟跟他梦中所见相一致,于是沈约去请道士做法,向上天奏赤章,说梁武帝萧衍禅代之事并不是自己的主意。
刚好这个时候,梁武帝萧衍派御医徐奘去给沈约看病,回宫后,徐奘将自己知道的这些情况全都告诉了梁武帝萧衍。
在此之前,沈约曾陪同梁武帝萧衍宴游,正好赶上豫州献上时令贡品的栗子,直径达一寸半,梁武帝萧衍对此感到很新奇,于是问沈约说:“史书上关于栗子的典故有多少呢?”
并和沈约一起将所记忆之事各自分条写下,结果沈约所知的比高祖少三件事。出宫后沈约对人说:“皇帝很要面子,护短,如不让着他,他就会羞愧而死的。”
梁武帝萧衍宫里的人议论的话知道沈约对自己的评价,认为他的言论太不恭敬,应该要好好惩治他。经徐勉恳切地劝谏,梁武帝萧衍才罢休。而这次听说了赤章的事,梁武帝特别生气,多次派使者谴责沈约,略言禅让的草诏,皆是沈约所为,怎得诿诸朕躬!沈约愈加惶急恐惧,既畏主上谴责,又恐惧冥府报应的诛杀,两忧相迫,便即毙命,寿已七十三岁了。
梁武帝萧衍还算有情,仍然赠他本官,赙钱五万,布百匹。朝廷建议请赐沈约谥号为文,梁武帝烛改一隐字。颇合沈约行谊。沈约以文才闻名着世,所撰写的晋书共一百一十卷,宋书百卷,齐纪二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文集百卷。又制四声谱,自谓穷神入妙。梁武帝萧衍不以为奇,且问参政周舍道:“何谓四声?”
周舍举“天子圣哲”四字,表明平上去入的四声。梁武帝淡淡的答道:“这也有甚么奇怪呢?”遂将韵谱搁起,不复遵用。后来却流传人世,推为巨制。
当时与沈约齐名的,尚有江淹、任昉等人。江淹字文通,仕齐为秘书监,梁武帝起兵,却微服往投。嗣迁为金紫光禄大夫,封醴陵侯。在天监四年逝世,予谥曰宪。江淹少年好学,曾经梦见神人授以五色笔,遂擅文才。晚年又梦神人将笔索还,从此遂无妙句,时人叹为江郎才尽。平生着作百余篇,及齐史十志,并传后世。
任昉,字彦升,雅善属文,尤长载笔,起草即成,不加点窜。
任昉未出生时,他的母亲裴氏有一次在白天睡觉,梦到一个彩色的旗盖四角悬挂着铃铛,从天而降,其中一个铃铛落入了裴氏的怀中,裴氏心跳得厉害,随后就有了身孕,生下了任昉。
任昉身高七尺五寸,从小聪明灵透,被称赞为悟性如神。四岁能诵诗数十篇,八岁能写文章,自己写出《月仪》,文辞内容都很美。褚彦回曾对任遥说:“听说先生有个好儿子,真为你高兴。正所谓有一百不算多,有一个不算少啊。”任昉从此名声更大。
十二岁时,他叔叔任晷善于识人,见到他叫着他的小名说:“阿堆,你是我们家的千里马啊。”任昉对父母兄弟非常孝敬友善,每次侍奉父母的病,夜间从没有脱衣休息过,一开口就流泪,汤药饮食都要先亲口尝一尝。
宋丹阳尹刘秉征辟他为主簿。当时任昉十六岁,赌气得罪了刘秉的儿子,导致长期得不到提拔。过了很久,才转任奉朝请,随后被推举为兖州秀才,又被任命为太常博士,接着又提升为征北行参军。
在齐末永明二年(484年),卫将军王俭任丹阳尹,接纳任昉为主簿。王俭特别钦佩、重用任昉,认为当时无人可同任昉并论。此后任昉被提升司徒刑狱参军事,进京后任尚书殿中郎,随后又调任为司徒、竟陵王萧子良的记室参军。
当时琅邪王萧融有才气,自以为天下无双,等见到任昉的文章,便恍然若失。任昉后因父亲去世离职。
到了隆昌元年(494年),萧鸾废郁林王萧昭业,将出任侍中、中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封为宣城郡公,增兵五千,让任昉为他起草就职谢恩的章表。
写成后,萧鸾不喜欢其中有对自己贬损的言辞,对此很是恼火,于是任昉在萧鸾称帝以后的整个建武年间职位始终不能升迁。
任昉很会写文章,尤其擅长写记叙文,才华横溢,当时王公的上书奏文,多请他代写。任昉下笔即成,不用修改。沈约堪称一代词宗,也很推崇他。齐明帝萧鸾去世后,任昉迁任中书郎。永元末年,任司徒右长史。
梁高祖萧衍攻克京都,幕府刚建立,就让任昉担任骠骑记室参军,专门负责起草文书。原因是萧衍和任昉曾在竟陵王官舍西邸相遇,萧衍私下对任昉说:“我要是当了三公,就任命你作记室。”任昉也和萧衍开玩笑说:“我若当了三公,就任命你做骑兵。”意思是说萧衍很会骑射。所以现在让任昉担任骠骑记室参军,是应过去的话。任昉给萧衍的书信中说:“昔日太平清静之时,您曾经对我有预言,本意是对我提拔,看起来却像善意的玩笑。谁料我竟如此幸运,昔日之言一点没有落空。”就是指的这件事。萧衍准备篡位登基时,以齐和帝萧宝融名义颁布的禅让文告,多由任昉写成。
萧衍即帝位后,任命任昉为黄门侍郎,接着又升任吏部郎中,不久又以原职兼管着作事务。
梁武帝在位的天监二年(503年),任昉出任义兴太守。在任期间清正廉洁,妻室儿女只吃粗米饭。在此期间,任昉曾与在彭城的好友到溉和他的弟弟到洽,一起游历山水。
任昉从义兴离任时,只有七匹绢、五石米的家当。回到京都时没有衣服可以更换,是镇军将军沈约派人带着衣服去接他的。任昉到京后再度出任吏部郎中,参与执掌任选官吏之事,但干得不称职。不久转任御史中丞、秘书监、领前军将军。自齐朝永元年以来,皇宫藏书馆的四部图书篇目卷次杂乱,任昉亲自校订,从此篇目才被整理勘定。
天监六年(507年),任昉出为宁朔将军,领新安太守,为政清约。
在郡期间不注意衣着打扮,独自一人随便的拐杖拄着拐杖,步行到城镇村舍走街串巷,民间有是非官司,随即就地裁决。这样处理政事既清静又省事,官民都感到很便利。
期年任昉病殁官舍,终年四十九岁。新安全郡人怀德不忘,都感到很悲痛,于是百姓们一起在城南给他立了祠堂,每年按时祭祀他。
梁武帝萧衍亦闻讣告而举哀,追赠太常卿,予谥曰敬。
任昉在世的时候,关心百姓疾苦。当地年满八十岁的老人,他都会派衙门官员前去看望。新安郡内有蜜岭产杨梅,以前都要派人去给太守采摘,任昉认为不能为一己之私让百姓冒生命危险,当时就命令停采,官吏百姓都认为这是百余年没有过的德政。
任昉是以学问为诗,以博见为文的一派人物的领袖之一。
任昉的作品中有大量的骈文,且他的骈文大多是一些骈体公牍文章。骈体公牍文章一直应用于政治生活中,骈偶句型使庙堂公文整饬典雅,但同时亦限制了文意的自由表达。然高明的写手力图在偶句中融入文意浓密的故典旧实进行补偿,表意伦理,畅行不悖,达到了骈体公文形式与内容相对和谐的结合。任昉阅读了大量的典籍,人称“五经笥”,最擅长用典。任昉虽然不是六朝最擅长骈文的人,但也为骈文的发展完善献力颇多。用典为骈文的文体要求之一,任昉的功劳在于,他力图将这一问题特征推向繁密、工整、妥帖的极致。任昉的骈文,虽不比庾信的优美浑融,但就其身处年代的文学发展而言,至少在萧统等眼里,他已经于继承拓新中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任昉对书籍典章无所不读,家虽贫穷,藏书却有上万卷,是梁代三大藏书家之一。据《梁书》记载,任昉藏书有书目,这是史有明文的私人藏书编目的最早记载。
任昉的藏书中善本异本书很多,能补充国家藏书之缺漏。在任昉去世后,梁高祖(梁武帝萧衍)曾经派学士贺纵同沈约一起校勘他的书目,官家没有的书,就拿任昉家的书补充。这种私家藏书补国家藏书之缺,起到了保存典籍、传承文化的功用。
留有杂传二百四十七卷,地记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亦传诵士林,历久不磨。
此外尚有前侍中谢朏,亦素有文名,齐季归隐田里,屡征不起。梁朝初期又征谢朏为侍中,谢朏仍然不至。嗣忽自乘轻舟,诣阙陈词,有诏命为侍中司徒尚书令,谢朏上表称有足疾,不堪拜谒,但戴角巾,坐肩舆,诣云龙门谢诏。梁武帝召见华林园,又乘小车就席,翌日梁武帝又亲自来至谢朏家宅,宴语尽欢,谢朏固陈本志,未邀俞允,因请还里迎母,为梁主所允准,赋诗送别。寻奉母至京师,虽然奉诏受职,不治官事,未几即丁母忧,仍令摄职。服阕后改授中书监司徒,旋即病死。追赠侍中司徒,谥曰靖孝。着有文章书籍,亦广流传,不过晚节不终,迹近矫诈,免不得贻讥公论呢。类举文士,亦寓重才之意。这且不必细表。
且说北魏宣武帝恪元恪宠信高贵嫔,立为继后。高后貌美性妒,所有后宫嫔御,不令当夕。生下一子一女,子偏早殇。
魏主元恪年已将壮,尚未有嗣,不免心焦。可巧宫中有一妃子叫胡充华,为司徒胡国珍的女儿,长得容色殊丽,秀外慧中。
相传胡氏降生的时候,房内红光照射。京兆山北县有个叫赵胡的人,善于卜卦相面,胡国珍就拿此事询问赵胡。赵胡说:“这是个吉兆,令爱有大贵的相貌,将要成为天地之母,生下天地的主宰。但此事不要让超过三个人知道。
胡氏的姑姑僧芝担任“比丘尼统”,是当时北魏僧官系统中比丘尼的最高统领,擅长讲解佛理。
景明元年(500年)的时候,尼姑僧芝被朝廷召入王宫讲授佛理,过了几年,她对北魏宣武帝元恪左右的随从夸赞胡氏的姿色与德行。
北魏宣武帝元恪略有所闻,于是特召胡氏入掖庭,册封为充华。高后见她纤丽动人,当然非常忌妒,偏偏胡充华巧言令色,颦笑皆妍,能使这位貌美性妒的高皇后,也觉得她楚楚可怜,另眼相待。魏主元恪乘间召入,与胡充华演了一出鸾凤缘,天子多情,美人有幸,竟而暗结珠胎,怀成六甲。
由于当时北魏实行子贵母死的制度,当时宫廷之中,妃嫔们祝祷希望生诸王公主,不要生太子(儿子)。只有胡氏经常对这些妃子说:“天子怎可没有儿子,为什么畏惧自己的死而使皇家没有嫡长子呢?”
王宫之中,人员甚多,胡充华之如此慨然之言,也为魏主元恪所闻。
等到胡氏怀上身孕的时候,同列或劝她服药堕胎,胡充华不从,半夜的时候焚香祷告,发誓说:“但愿我生的是男孩,让他成为皇长子,即使身死,我也在所不辞。”
已而分娩,竟生一男,魏主元恪取名为诩,并且恐怕高皇后因为妒忌,致生不测,特意另外找了乳母,把儿子养育在别的宫中,不但皇后不得过问,就是胡充华也不使抚视。
等过了三年,元诩已经三龄,魏主元恪欲立元诩为太子,下诏改元,号永平五年改为延昌元年,加尚书令高肇为司徒,清河王元怿为司空,广平王元怀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到了孟冬,便立皇子元诩为太子,此次册立皇储,竟而变易旧制,不令胡充华自尽。
高后与高肇,很是感到不服,劝魏主元恪仍遵旧制度故事,魏主元恪始终不从,反进胡充华为贵嫔,高皇后越加感到愤恚,欲暗下毒手,置胡氏死地。胡氏向中给事刘腾求救,刘腾转告左庶子侯刚,侯刚又转告侍中领军将军于忠。于忠系领军于烈之子,嗣父袭爵,因于后暴亡事,憾及高后,当下借公报私,即向太子少傅崔光处问计。
崔光与于忠附耳数语,于忠大喜照行,仅阅两日,即由魏主元恪下一内敕,命将胡贵嫔迁居别宫,饬令亲军严加守卫,不得妄通一人。为这一策,竟而使高氏无从施毒手,胡贵嫔得安居无恐,保养天年。死期未至,故得救星。
清河王元怿惩彭城覆辙,常有戒心。一夕与高肇等侍宴禁中,酒酣语高肇道:“天子兄弟,尚有几人,公何故翦灭殆尽?从前王莽头秃,借渭阳势力,遂篡汉室,今君身曲,恐终成乱阶,不可不慎!”
此言暗讽其可能步王莽后尘。高肇因此心生忌惮,扫兴趋出。会天遇大旱,
高肇借天旱之机,擅自重审囚徒,宽赦死刑犯以收买人心。
元怿复入白魏主元恪道:“臣闻名器不可以假人,昔李氏旅泰山,孔子引为深戒,这无非为天尊地卑,君臣有别,事贵防微,不应加渎呢!今欲减膳录囚,应归陛下所为,司徒究是人臣,奈何擅敢僭越,下陵上替,祸且不远了!”魏主元恪向他微笑,不发一言。其实已经明白元怿指出此举违背君臣本分,但是北魏主元恪未予制止。
越年,魏恒、肆二州,地震山鸣,人民压死甚众。魏主元恪忧心天变,益加防备高氏。又越年冬季,梁涪人李苗,及校尉淳于诞奔魏,上书魏阙,请即取蜀。魏主元恪乃即命高肇为大将军,率步骑十万,攻益州。侍中游肇进谏道:“今国家连年水旱,不宜劳役。蜀地险隘,镇戍无隙,怎可轻信浮言,遽动大众!
事不慎始,恐后悔转无及了。”魏主元恪又默然不应。
倏忽间已是岁阑,度过残冬,便是魏延昌四年(515年)正月。高肇西去,尚无捷音,那魏主元恪却生成重疾,医药无灵,才经三日,便已归天。共计十五年零七个月。
侍中领军将军于忠,侍中中书监崔光,詹事王显,庶子侯刚,即而来到东宫迎接太子元诩,趋入内殿,夤夜嗣位。
王显乃是高氏心腹,谓翌日登基,也不为迟。崔光说道:“天位不可暂旷,何可待至明日?”
王显又道:“太子即位,亦须奏达中宫。”
崔光又道:“皇帝驾崩,太子继立,这乃是国家常典,何须中宫命令!”
于是进请太子入立东序,由于忠扶住太子,西向举哀。哭至十余声,便令止哭。崔光摄太尉,奉册进玺绶,太子元诩跪受册玺,被服衮冕,御太极殿,即皇帝位。
崔光等人与夜直群臣,伏殿朝贺,稽首呼万岁。翌日大赦天下,征还西讨东防诸军,尊谥先帝元恪为宣武皇帝,庙号世宗。皇后高氏为皇太后,胡贵嫔为皇太妃。
于忠与门下省侍中等官,集会商议国事,大略以嗣主冲幼,未能亲政,宜使高阳王元雍裁决庶事。又因任城王元澄,为高肇所忌惮,久居闲散,此时高肇西出未归,正好起用老成,使总国事。当下奏白太后,请即教授。王显意欲弄权,不愿二王秉政,独矫太后诏命,令高肇录尚书事,自与高肇兄子高猛,同为侍中。
于忠等先发制人,即乘王显入殿之际,喝令将他拿下,责他侍疗无效,传旨削职。王显临执呼冤,被直合将军用刀环击伤腋下,牵送右卫府,一宿即死(一个晚上就死了)。遂下诏令太保高阳王元雍入居西柏堂,任城王元澄录尚书事。百官总已听命二王,中外却也悦服。
高肇西至函谷关,所乘戎车,忽然折轴,已经是隐怀疑虑。至此接到嗣主哀书,且召令入朝,益恐内廷有变,于己不利,急得朝夕哭泣,神槁形枯。贼胆心虚。高肇匆匆东归,途次由家人相迎,亦不与见,即星夜跑至阙下,格外小心,已是无及。满身穿着衰服,入临太极殿,恸哭尽哀。高阳王元雍,与领军于忠秘密商议,拟即诛死高肇,断绝后患。当下令卫士邢豹等,潜伏中书省中,俟高肇哭毕,由于忠引他入省,托名议事。甫经入门,于忠忽大呼道:“卫士何在?”邢豹等应声突然冲出,把高肇执住。高肇欲开口鸣冤,偏被邢豹用手叉住喉咙,不令出声。两手又为卫士所缚,不得动弹。才过片时,喉噎气塞,再由邢豹用力一扼,但见他目出舌伸,立即毙命。威焰到何处去了?
当时又有一道敕书,数高肇过恶,说他畏罪自尽。此外亲党悉无所问,但褫高肇官爵,葬用士礼。到了黄昏,从厕门出尸,送归高肇家去。
高肇既伏诛,高太后当然感到不安,再加这位胡太妃乘势报怨,竟然与于忠等商议,勒令高太后出家为尼,徙居瑶光寺,非大节庆,不得入宫。这叫做打落水狗?
嗣是于忠内结宫闱,外总宿卫,又为门下省领袖,专揽朝政,权倾一时。尚书裴植,仆射郭祚,恨忠专横,密白高阳王,劝令黜于忠。元雍尚未发,于忠已先听闻消息,即令有司诬构二人,证成罪状,矫诏赐他自尽。甚至欲杀高阳王,还是侍中崔光,从旁力阻,乃出元雍归第,不令执政。寻且尊胡太妃为皇太后,居崇训宫,进于忠为尚书令,崔光为车骑大将军,刘腾为太仆,侯刚为侍中。这四人都有功于胡氏,所以加官进爵,同日酬勋。
胡太后之父胡国珍得封安定公,兼职侍中,还有胡太后之妹胡氏,适江阳王元继之子元爰为妻。江阳王元继,系道武帝珪曾孙,袭封江阳王,宣武元恪在位时为青州刺史,取良家女为奴婢,坐罪夺爵。
胡太后为妹加恩,复元继本封,进位太保,授元爰为通直散骑侍郎,爰妻为新平君,拜女侍中。于忠、崔光等,且奏请胡太后临政,胡太后当即允议,垂帘称制。
她本是个聪明伶俐的女钗裙,喜读书,善属文,内外政事,均亲自裁决,随手批答。又素娴骑射,发矢能中针孔,有此种种技艺,故指挥如意,游刃有余。哲妇倾城。听政经旬,即引门下侍官,入问于忠声望。群臣揣摩迎合,料胡太后不慊于忠,因俱言未能称职。胡太后颔首,遂出于忠为征北大将军,领冀州刺史。
于忠既外出,元雍乃上表自劾,谓“臣初入柏堂,每见于忠专恣,欲加裁抑,忠反欲矫诏杀臣,幸由同僚坚拒,始得免死。自思忝官尸禄,辜负恩私,愿返私门,伏听司败”等语。
胡太后不忍加罪于忠,但优诏慰雍,起为太师,领司州牧。加清河王元怿为太傅,兼官太尉,广平王元怀为太保,兼官司徒,任城王元澄为司空,兼官骠骑大将军。元澄希承意旨,奏清安定公宜出入禁中,参谘大务,胡太后当然乐从。
胡太后初临朝时,尚称令行事,群臣上书称殿下,旋即改令为诏,居然称朕,群臣亦改称陛下。
到了冬季十二月,大飨宗庙,胡太后因嗣主年幼,未能亲祭,拟仿周礼君与夫人交献古制,代行祭礼,礼官均以为未可,乃转问侍中崔光。崔光独曲意逢迎,竟而引据汉和熹邓后汉和帝皇后。荐祭故事,陈将上去,适中胡太后心坎,便将崔光之语援作铁证,饬令侍卫备齐全副仪仗,亲至宗庙,摄行祭祀。又饬令造申讼车,随时驾御,出云龙门,进千秋门,遇有吏民诉讼,当即审判,有所未决,乃付有司。凡州郡荐举孝廉秀才,及一切计吏,也由胡太后亲御朝堂,临轩发策,且自览试卷,评定甲乙,颇洽舆情。
一日与幼主幸华林园,就都亭曲水旁,宴集群臣,令王公以下各赋七言诗。胡太后自为首唱,随口说道:“化光造物含气贞,”次语令幼主诩续下,诩年方七岁,却也有些聪慧,思索半晌,乃续咏道:“恭己无为仰慈英。”胡太后面有喜容,又合心坎。即叹赏道:“七龄幼主,有此续句,也好算是难得了。”群臣齐呼万岁。
胡太后乃令群臣赓续,你一语,我一句,凑成一片古风,无非是颂扬母德,敷奏升平。胡太后大喜,命左右(身边的人)取出贮帛,颁赏有差。
越年改元熙平。是年为梁朝天监十五年。侍中侯刚,掠杀羽林军,为中尉元匡所劾,诏付廷尉议处。廷尉谓杀人抵死,应处大辟,胡太后记念前功,偏说侯刚因公掠人,邂逅致死,不得坐罪。嗣经少卿袁翻,力为辩驳,始削刚封邑三百户,撤去尝食典御职使。侯刚以善烹调得幸,尝主御食,充使垂三十年,至此始被撤销,但仍得出入宫禁,与闻朝政。有时且随从太后,游幸宗戚勋旧各家,往往宴至夜半,方才还宫。侍中崔光,援经据史,谏止游宴。胡太后可主祭祀,为何不可游幸?
胡太后到了此时,已是荡逸飞扬,从心所欲,哪里还肯听信崔光之言而深居简出呢?而且历朝妇女,多信佛事,胡太后有一姑母,曾作女冠子,好谈释教,胡太后自幼相依,耳熟能详,至此特命人在崇训宫侧,建造一座永宁寺,又在伊阙口建石窟寺。两寺皆备极华丽,永宁寺尤觉辉煌,内设九层浮图,高九十丈,浮图上柱,复高十丈,四面悬着铃铎。每当夜静,铃铎为风所激,清音泠泠,声闻十里。此外佛殿僧房,尽是珠玉锦绣,炫饰而成,真个是五光十色,骇人心目。
自从佛法传入中国,寺刹巍峨,得未曾有。落成时候,胡太后率领王公夫妇等,自往拈香,凡京内外僧尼士女,俱得入寺瞻仰,络绎奔赴,不下十万人。
扬州刺史李崇,谓宜裁省寺塔糜费,移葺明堂太学,一再上表,好似石沉大海,毫无转音。到了熙平三年,有人献一异龟,当作神奇看待,遂改称神龟元年,恐怕是个死乌龟,要应在宣武身上。颁诏大赦,庆宴群臣。
忽报称征北大将军灵寿公于忠身死,大众颇称快意,独胡太后优诏褒荣,赐谥武敬,并赠厚赙。又越数日,司徒安定公胡国珍又死。
胡国珍系胡太后之父,饰终典礼,格外从隆,追赠相国太师,兼假黄钺,加号太上秦公,并迎太后之母皇甫氏灵柩,同墓合葬,称为太上秦孝穆君。
当时有一个谏议大夫张普惠,还想斟情酌理,竭力奏谏,说是太上名称,不能施诸人臣。同朝统说他不识时务,从旁讥笑,普惠却应机辩析,驳得朝臣哑口无言。但终是空费唇舌,不闻收回成命,徒博得一个直臣名目罢了。
过了数月,天象告变,月食几尽,胡太后恐自己当祸,特想出一件替身符来,密令心腹内侍,赍毒(带着毒药)至瑶光寺中,药死故太后高氏,佯说是得病暴亡,棺殓俱用尼礼,草草治丧,即令舁柩至北邙山,埋葬了事。高氏该有此结局,胡氏狠毒尤甚,怪不得后来沉河。
内外百官,毫无异议。胡太后越无顾忌,索性任情纵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