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多国联合部队指挥部。
作战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巨大的全息沙盘悬浮在中央，清晰地展示着卡萨拉姆共和国及其周边邻国的地形地貌。
沙盘上，代表敌我双方兵力部署的光点密密麻麻，尤其以卡萨拉姆西部边缘的沙漠地区最为集中，那里被标注为疑似天道众核心总部的所在地。
美利坚方面的代表，一位肩章上将星闪烁的将军，正用激光笔点着沙盘，声音洪亮：“先生们，女士们，情报已经基本确认，天道众的神经中枢就在这处沙漠地带深处的一个名为【幽都】的巨型地下城。”
“不过范围有些大，确认具体位置还需要时间，我们的情报人员现在正在努力。”
“但对于这场战争，我们的战略很清晰也很果断，速战速决！”
他挥舞手臂，激光笔在沙盘上划出五条粗壮的箭头，从不同方向直指沙漠：“我方提议，集结多国部队最精锐的装甲力量和空中突击部队，兵分五路，以绝对优势火力开路，不顾一切代价，直插其心脏！力求72小时内结束主要战斗！”
众人神色一凛。
他环视四周，语气加重：“先生们，请别忘了，这次行动有全球数百家媒体在实时关注，全世界都在看着我们，那些摇摆不定的中间派、还有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也都在看着！”
“对天道众的战争，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行动，更是一场政治仗！我们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世界展示我们无可匹敌的力量和决心！不能慢，不能拖！”
话音刚落，一位来自法兰西的将领立刻提出了异议，他指着沙盘上被五条箭头穿过的区域：“约翰逊将军，您的方案忽略了现实，看看这五条进攻路线将要经过的地区，班吉、科托、萨拉姆和布基纳尔纳，这几个国家已经确定是天道众的附属，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冲到底，届时肯定会发动反击。”
“而这些地区人口密集，情况复杂且极度贫困，一旦我们发起高速装甲突击，猛烈的交火和不可避免的附带损伤会将这片区域彻底打烂。”
说到这，他神情严肃：“我们是来清除邪恶的，不是来制造新的废墟和人道主义灾难的，这会给战后的重建带来难以想象的困难。”
“我认为，更应该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步步为营，逐步清理外围，慢慢收缩包围圈……”
“慢慢收缩？”另一位代表，来自英吉利将领，法兰西的老冤家，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将军，要是按您的想法，这是想把一场高科技现代战争，打成一场旷日持久泥潭般的治安战对么，可我们的联军耗不起那么长的时间，各国的国内舆论也不会允许！最重要的是...”
他干脆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斩钉截铁：“战争必须服务于政治！ 如果多国联合部队加上行星防御麾下的超凡者部队对天道众的打击都不能展现出摧枯拉朽的绝对优势，那么行星防御理事会的权威就得不到体现！”
“而我们五常维持全球秩序的能力也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质疑！别忘了，这个世界上，虎视眈眈的绝不只有一个天道众！”
很好，北美司虽然还有俩国家，但大家都知道美利坚的话就是意志，有美利坚发声就够，怎么这次欧洲司居然没有统一思想，是因为欧洲司高层这次都没来的原因么？
不过听说欧洲司高层也确实很久没露面，除了必要的线上会议，基本很少外访。
既然如此，底下各国代相视一眼。
下一刻，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支持“闪电突击”和主张“稳步推进”的两派人员激烈地争论起来，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初步的作战会议俨然变成了僵持的辩论场。
“你果然有先见之明啊。”坐在场下澹明看着场上【其乐融融】差点就【打成一片】的场景，忍不住侧身靠近身旁的柳如钰：“才刚开始二十分钟就这样，接下来没个三五七天结束不了。”
“这就是没有一个拥有绝对权威和足够资历的人压场的必然结果。”柳如钰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早已料到的无奈。
作为参战代表队伍的特四小队也在其中，齐宣好奇地瞥了一眼坐在主桌旁，正好整以暇品着茶，仿佛周遭争吵只是背景音乐的神州特别防御处副署长，又看了看周边亚洲司区域内，新罗、扶桑等国的代表要么闭目养神，要么面露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要么就干脆面无表情，不由得有些好奇挪动了一下凳子，低声道：“怎么副署长不去讲两句？至少能代表我们亚洲司发出点声音啊。”
柳如钰闻言，瞥了一眼场上，摇头道：“不是不想，是不能，或者说，不合适。”
“啊？”
目光又扫过吵得面红耳赤的欧美将领们，轻声解释道：“不论你愿不愿意相信，在这种场合，如果由我们神州代表率先提出具体方案，或者试图调和，非但无法平息争吵，反而会吵得更厉害，甚至他们会立刻调转枪口，一致来怼我们。”
“为什么？”齐宣皱眉。
柳如钰没有出声，倒是澹明一副了然的表情，扭头小声道：“因为现实，因为国与国之间的猜忌，因为东西方之间的话语权争夺。”
见齐宣还有些迷糊，这孩子平常除了出任务就是宅在家里追剧追番，对国际新闻一点都不感兴趣，这里圈圈绕绕自然也不会细想。
澹明便笑了笑，继续道：“一个是历史与地缘的猜忌，在很多人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神州在非洲的任何重大军事行动和提议，都会被解读为‘扩张影响力’、‘争夺资源’、‘经营势力范围’，你们一旦开口，无论方案本身多合理，都会先被套上这层有色滤镜审视，动机首先会受到质疑。”
“然后呢，‘强者’的负担。”他顿了顿，道：“正因为神州很强，尤其是在这一块上，一旦神州明确提出方案，其他各方，尤其是那些并非神州传统盟友，啊，对不起，神州不结盟，是朋友，然后那些对神州不友好的国家，会下意识地警惕这会不会是一个旨在让神州主导整个行动，让他们充当炮灰的计划。”
“他们会为了所谓的制衡而反对，不是为了反对方案本身，而是为了反对神州可能获得的优势。”
“最后一个就是老生常谈啦，政治正确与甩锅。”看着若有所思的特四小队几人，澹明呵呵道：“在这种多边场合，批评、质疑甚至否定神州的提议，在某些圈子里几乎是一种政治正确，既能彰显他们自身的独立性，万一将来行动出现任何纰漏，他们还可以轻松地把错误决策的帽子甩到率先提出方案的我们头上，这种亏，神州吃过不止一次。”
“所以，”柳如钰出声道：“亚洲司其他国家不出声，是因为他们出声也会被忽略，神州出声，会被反对，副署长之所以不出声，是在等待，等待他们吵到精疲力尽却毫无结果，等待一个所有人都意识到必须有人来打破僵局、并且这个‘有人’不能是欧美任何一方的时刻，那时，我们的声音才会被真正听见，甚至被请求。”
齐宣听完忽然就觉得心好累：“明明大敌当前，还要计较这些么，不都是特别防御处的一员么？”
“可这里不仅有特别防御处的人，而且...特别防御处成立的时候也是为了对抗阴噬兽，可不是天道众。”
“那今天不浪费时间了。”齐宣有些不忿。
“也不会。”柳如钰忽然注意到副署长刘为光轻轻放下了茶杯，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起身，她唇角扬了扬：“或许，要开始了。”
只见刘伟光缓缓站起身，面带微笑，朝着几位面红耳赤的西方将领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果然不出所料，那位美利坚将领下意识就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怎么，神州方面终于准备提出一个‘完美’的、让我们大家都听从的方案了么？”
副署长也不动怒，依旧笑着摆了摆手：“约翰逊将军说笑了，不过一直这样争吵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我们多拖延一天，天道众的准备就多充分一天，代价可能是我们前方士兵更多的鲜血。”
他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平和：“我理解各位的争论，毕竟都是从实战中打出来的英雄，都有自己的经验和判断。”
“但既然在常规作战方案上暂时难以达成一致，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英方代表挑眉。
“是的。”副署长颔首：“比如，听一下不同领域人士的意见，别忘了，我们这次对抗的目标是天道众，是一群掌握了超凡力量行事毫无底线的修行者，这从本质来说就是一场非常规战争。”
他顿了下，继续道：“那么，在制定最终方案时，听取一下深耕此道的修行界人士的意见，或许能打破我们固有的思维壁垒，找到新的突破口，这应该是很有必要的。”
美利坚的约翰逊将军皱起眉头：“听你们神州特别防御处的意见？还是你们那支不怎么露面的内御直？他们今天甚至都没出现…不对，是自从联军集结以来，我们就没见过任何一名内御直成员。”
副署长笑道：“他们自有其他重要的安排，当作战计划进行到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现，不用担心神州食言，不过，此刻我想请来表达意见的，并非他们。”
他的目光转向会场一侧，声音清晰地说道：“而是澹明先生。”
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不解的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澹明身上。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扶桑樱花神社执剑人朽木凉、以及始终面无表情的新罗御天歌负责人，都猛地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投了过去。
澹明，对，今日他也参加了会议，这次过来还是以神州作战顾问的身份。
虽然归属神州，可从他这一年多的来的表现来看，他对别国国民也基本一视同仁，是可以值得信赖的。
这是每一个接触过澹明的各国特别防御处队员都是统一的说辞。
也是，既然大家都说服不了大家，又不肯轻易相信神州，用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人来破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或许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没经历过作战，更别说指挥作战，但意义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作战时间不能一直浪费在这。
想到这，各洲司代表相视一眼，纷纷沉默，并未提出反对。
被这突如其来的聚焦锁定，澹明脸上那惯常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神色一正，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向中央的全息沙盘。
倒是出乎了众人意料。
站在沙盘前，凝视着那错综复杂的地形光影，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
大家，尤其是熟悉澹明的特四小队等人，惊奇地发现，此刻的澹明气质与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该怎么说呢，就好像....从一个亲和的邻家大哥变成了一个百战沙场的统帅。
不会吧，难道澹明哥还打过仗？
特四小队几人忍不住腹诽。
对于澹明的真实来历，依旧是神州最高机密。
当然，澹明自己愿意说的不算，只是没人信而已。
他们更愿意相信澹明就是从隐世大宗出来的超级天才，毕竟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
比如某位出自琼华的内御直叶姓创始人。
从下山开始打的就是巅峰赛。
比如把神州世家大派打了一轮的李太白。
而抛开修行界不说，不是还有个霍姓少年，17岁领兵，17岁封冠军侯，21岁封狼居胥。
某位天日之表龙凤之姿的天策上将23岁三千破十万，一战擒双王，底下一群在后世立庙封神的凌烟阁大佬。
更别说本朝开国的那位，真正的上下五千年只出了一位。
还在念书，就靠疑兵之计，不费一兵一卒，将成功缴械并遣散三千溃兵，让湘沙免受兵灾。
四渡赤水率领三万刚经历大败的残兵败将把四十万装备精良的敌军耍得团团转，还差点抓了某位娘希匹。
而他底下也是全明星阵容，全是SSR。
从曾经在别国眼里猪狗不如的东亚病夫在建国后第一年就能唱着“雄赳赳气昂昂”一挑十七国的神州将士。
彻底重塑了神州的精气神。
只用了28年。
打满全场。
这都是那个时代的超级天才。
所以，千年前有个李太白，叶华洲，冠军侯，天策上将，近代有那位开国元首，现在修行界多个澹明不是很合逻辑嘛。
咱神州就是有这样的底蕴！
咱神州就是这么棒！
这不比三年之期已到，请龙王归位更靠谱一点么？
不知道台下众人想法的澹明环视了一圈在场所有掌握着这个世界最强大力量的代表们，忽然轻声道：“请问各位，我们这次联合行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刚才还争论不休的众人，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