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书房里除了赵谦外,还有孙威。
前户部尚书,现平头百姓一个的孙威。
他因筹措粮草不及时,被重打三十大板,免去尚书职位。被免职后,他时刻关注着前线的战况,却没有想到,赵无悔带领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不到小半年,四州丢了三州。
于是他在今日找到兵部尚书赵谦。
他想问赵谦,你儿子究竟是在做什么?不是皇上说有了粮草,定能平定叛乱吗?
怎么平着平着,平成了木城保卫战了?
可赵谦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能将皇上给他儿子的密令说出,便只能闷头喝酒。
喝着喝着,两人都上了头,互相对骂起来,估计是骂上头了,孙威开始骂起狗皇帝,最开始赵谦还拦着,但想到马上大孟都要亡了,骂不骂的又有谁在乎呢,然后他也跟着骂了两句。
白雀心下有数,又去了其他几家臣子家里听墙角。
几番探查下来,朝中局势已然明朗,绝大多数大臣,或明或暗,皆已倒向裴明德。他们要么直接称其雄才大略,当为新主;要么低声密议,决定暗中投效,以便其上位后能优待自己。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在一个御史台老学究家外,她终于听到了不同的观点:“裴明德举兵反叛,意图弑君篡位,此乃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之徒,何以服天下?!”
黄皮子在旁边呸了两声:“狗东西,你这么忠孝两全,那等狗皇帝死了,你去殉葬呀!”
白雀觉得好笑,捏了捏它的脸。
是的,御史台的那群老东西,思想古板,动不动地就在大殿上死谏,但真让他们死,又不敢了。所以他们的话,就当听个响了。
如此看来,裴明德的基本盘是稳的。
现在朝中大臣绝大多数已经起了心思,准备投诚了。尤其是那些原来就对裴明德有好感的大臣,他们恨不得直接开城门,将人迎进门来。
而烟州的百姓,无论是农户、商户、士大夫,都因之前筹措粮草,被强行搜刮,对大孟皇帝恨的要死,恨不得裴明德早点攻打进来。
夜晚,大槐树下,白雀再次等来了洪贤。
“如何?”
“你给我的符纸我用了。”洪贤从胸口处将符纸掏出,递了过去:“白姑娘你瞧,变成红色了。”
白雀的面色微微一沉。
红色?
他竟然真的能够给人换命!
洪贤瞧她面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红色是何意?”
白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你这师兄是有两分本事的。”
洪贤讪笑:“他...若是没有本事,也坐不上国师的位置。”
这倒是。
白雀悄然潜入木城,却并未贸然寻上国师府邸。是因为她心中清楚,作为大孟国师,他的修为深浅难测,若贸然出手,一旦不敌,不仅前功尽弃,便是自投罗网,更会白白葬送性命。
师父昔日的告诫犹在耳边:“谋定而后动,莽撞者必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眼下,唯有先探清虚实,再寻良机。
“行了,你继续盯着吧,有消息再传讯给我。”
白雀告别洪贤后,决定去一趟皇宫。
寝宫里,皇上已经睡熟了,旁边躺着虞妃,虞妃是皇上近期最宠的妃子,才二十岁,肤白貌美大长腿,躺在皇上这么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身边,真是糟蹋了。
白雀看了看皇上的面相,眉头紧蹙,然后朝郑老三使了个眼色,郑老三立刻上前,伸出三根手指探查了皇上的脉搏。
许久之后,他松了手。
“是中毒。”
“何毒?”
“万骨枯,这毒虽是慢性毒药,但毒性无解,只要下了,就是必死,就算是杏林高手来配置解药,最多只能缓解症状,让他死得不那么痛苦,但到了日子,该死还是会死。”
“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若是这段时间遇到什么急火攻心的事,也许还活不到一个月。”
白雀心下了然。
难怪狗皇帝下了密令,让赵无悔不抵抗,一路放水,原来是知道大限将至,等着裴明德赶紧上钩,在他死之前,好换命。
两人中,着急的反倒是狗皇帝。
白雀嘴唇微勾。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裴明德放慢进攻速度,等到一个月后,皇上死了,便没命可换了。
思及此,白雀退出寝殿,回到客栈,决定先去一趟前线,通知裴明德放缓进攻步伐。
此时的前线大营。
烛火摇曳,将几位将领的身影投在军帐之上。
营帐中央,巨大的舆图铺展在案几上。几员大将围坐四周,眉头紧锁,盯着澧县的位置,脸上写满困惑和不解。
沈伟一拍桌案,粗声道:“赵无悔那小儿究竟在耍什么把戏?昨日老子不过派了两百轻骑前去探路,谁知到了澧县城下,城门竟大敞四开!守军不见踪影,咱们的人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仅仅两百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澧县!”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那可是澧县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前朝为了夺下这座要塞,足足打了三个月车轮战,折了五万精兵!赵无悔如今就这么......弃了?”
他眼中满是不解,原以为会是一场大战,他们几人还在帐篷里商量了三天三夜的作战计划,结果派出去的斥候就这么拿下了?
轻松随意的就像是小儿在玩过家家。
另一位将领道:“咱们没有损失拿下澧县还不好,非要打上个十天半月,死伤个几千人你才乐意?”
“不是,我这不是怕有诈吗?”
又一位络腮胡将领道:“依我看,定是那县令见势不妙,想讨个巧,卖个面子,这才主动献城。这些日子,咱们遇到的还少吗?”
沈伟缓缓摇头,面色凝重:“不,这次不一样。那知县是个愚忠的,见着我们时横眉冷对,话里话外都在骂裴明德,说他就算拿下帝位,也德不配位之类。后来我们问了许久,从师爷口中得知,知县是奉了赵无悔的军令,才不得不开城门。”
“赵无悔的军令?”
帐中众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沈伟沉声道,“没错,后来我们找知县确认了,他也是亲口承认,若不是赵无悔下令,他才不会放我们入城。”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火盆中的炭火偶尔噼啪作响。几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却都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