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肆出来,旁边就是热闹的一条街,昭宁看到路边有画师给人画肖像的,立刻拉住三人。
“你看,这画像画得还挺像的,要不咱们也画一幅?”
“请问多少钱一副?”
画师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浑身上下一股书卷气,估计是哪个落魄书生来这画画赚赶考银子的。
“一百文一张,先画后给钱。”
一百文并不算贵。
昭月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那给咱们画四张,四个人都要画上!画得好,剩下的银子就打赏给你,画得不好,本小姐就打你一顿!”
中年画师看着那一两银子,忙不迭的点头,这大主顾一定要照顾好!
于是,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画了四幅美女图。
画中四人站着,身后是开得正艳的桃花,白龙马踮着前蹄在啃树上的桃花,几人笑得正开怀。
四张图大差不差,只是站的顺序不一样。
白雀站在中间,然后她旁边的位置成了抢手位,商量之下,每人轮流站白雀身边,然后拿自己站在中间的那副。
这样大家就都满意了,不仅满意,还纷纷掏出钱来打赏。
连黄淑娘这么小气的人,都掏出一百文的赏钱。
这条街就有裱褙铺子,四人又将画寄在铺子里装裱,装裱需要三日,昭月加了钱,要求一日裱好,掌柜的也应了。
白雀决定查案,肯定要从县衙查起。
她便带着三人在县城里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去了县衙,县衙门口排了长队,一看就知是来递交诉状的。
但和别地不同,这武隆县许多百姓的脸上都被刺着字。方才在街上她就注意到了,还以为是个例,没想到到了衙门这,排队的人几乎每人脸上都刺了字。
衙差拦住白雀,让她去后头排队。
白雀问:“新上任的知县大人叫什么?”
衙差睨了他一眼,这小女娘胆子挺大,竟然直接问知县大人的名讳,不过还是回答道:“新上任的知县大人,乃原湘州雁城主薄欧阳培风大人。”
欧阳培风?
这倒是个老熟人。
没想到竟然被调到蜀州当知县了。
“那麻烦传个信,说他的老友白雀来看他了。”
衙差再次打量白雀,她?十来岁的小姑娘,是欧阳大人的老友?糊弄鬼呢!
白雀见他不信,便拿出户籍:“ 喏,你看,我是雁城的。”
衙差仔细确认了一番,这才将信将疑的进去通传。
很快欧阳培风便亲自迎了出来,他比半年前要更加的意气风发,同时也更加憔悴,一看就是这些天在不停审案熬的。
他快步走上前来,面上都是欣喜:“白姑娘,早就听说你在蜀州,没想到竟是来武隆县了!有没有尝这里的美食呀?”
“午食吃的甜皮鸭,好吃!”
“好!”欧阳培风转而对身边的几位衙差吩咐:“白姑娘是贵客,以后不用通传,直接带来找我。”
方才守门的衙差长舒一口气,还好刚才没有为难,原来真是欧阳大人的老友!
欧阳培风将白雀几人领了进去,白雀将昭月、黄淑娘和熊小美简单介绍了一遍,然后问:“我今日刚开武隆县,怎么这里许多人脸上都刺了字?”
欧阳培风听到她问这事,苦笑了声摇摇头:“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哎!之前我一直以为雁城魏家已经够黑了,如今调到蜀州来才知蜀州百姓生活之艰比雁城更甚,雁城那会还有陆无忧顶着,魏家做事还知道遮掩着点儿,可这边,官商勾结,人人自危。你也看到了,那些人脸上有的刻'贱',有的刻'丑',有的刻'穷'...你猜是谁做的?”
白雀会看面相,自知这些人的苦难和谁有关:“是上一任知县。”
“嗯,你是不知道,上任知县家干出的都是些什么事!!”
“什么事?”
“要说这知县喜欢往人脸上刻字的爱好,还是受他女儿的启发,那大小姐...她看上了当地一大家族的读书郎,那读书郎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长的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大小姐不顾人家有未婚妻,强行要跟他定亲,秀才公不肯,她便将秀才公的未婚妻抓了去,在脸上刻了个‘贱’字!”
“什么?!”一直安静的昭月听到这事,简直要跳起来。
大孟律例,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被施以黥刑,就是在脸上刻字。这是极其具有羞辱性的刑罚,那姑娘啥事没做,只因为是秀才公的未婚妻,就被人从家里强行抓走,还在脸颊上刻字。
这让她如何做人啊?
“不仅如此,我后来还听这家人说,那姑娘的...私密处也被刻了字。刻的是‘奸’和‘淫’!”
昭月气愤不已:“该死的畜生!”
“那姑娘被放回去后,当夜就悬梁自尽了,姑娘的家人气不过,来到县衙击鼓鸣冤。结果你猜怎么着?呵,县令让人把姑娘全家都押进衙门,在每个人脸上都刻了个‘逆’字!甚至连大着肚子的大嫂都没放过!害得人当场小产了。”
昭月撸起袖子,气鼓鼓的:“人在哪里,我要去打死这狗知县!”
白雀将人一把拽住:“先听完。”
欧阳培风继续道:“这姑娘的家人也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因为这件事,整个家族瞬间就败了。”
昭月反问:“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那秀才公什么话都没说吗?”
“秀才公得知未婚妻被抓走后,就要出门救人,他娘以死相逼,将人关在家里,不让他管。等他再被放出来时,未婚妻一家已遭大祸。后来,大小姐又以他全族姓名相逼,让秀才公当了上门女婿。”
“他也愿意?”
“没办法啊,知县一手遮天,说若是不答应,就把他两个妹妹送去最便宜的窑子里接客。”
昭月本就是仗义执言的侠女,听到这里气得冒烟,眼睛都红了。
白雀又问:“那后来呢?”
欧阳培风叹了口气:“也正是因着这件事,知县一家像是找到了侮辱捉弄人的方法,只要是敢惹事的,看不顺眼的,就抓去在脸上刻字,几年下来,整个武隆县大半人的脸上都被刻了字。”
“不过现在好了,沈家军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知县下了狱。我来之后就开始审案,这每天排队的人都排了三条街,估计光把案件理清至少都要一个月。这还是只知县一家的案子,还有武隆县的县丞、县尉、主簿,典史...每个身上都是背了案子的,我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头都要熬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