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州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裴明德拍案大笑,白小强垂手立在堂下。
“好,好得很啊!昨日收到密报说朝廷因粮草问题,恐无法顺利开拔,我还想着究竟是谁做的好事,原来是你!哈哈哈!”
当初让白小强去收粮,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他最终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谁会想到,江南的粮草竟是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给收走了呢!
裴明德快意极了。
从出生到现在,人生大起大落,前二十五年恭谨勤勉,一年前从高位跌落,成了谋反的前太子,流放路上更是几次三番陷入绝境。
他谨小慎微了小半辈子,第一次如此畅快!甚至想让人搬来几坛酒来,不醉不归。
“十万大军没有粮草,哈哈哈,还打什么仗!不如回家奶孩子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小强也跟着嘿嘿笑。
裴明德笑够了,才扭头又问:“你收了多少粮食?”
白小强挠挠头:“不多,也就一千万石。”
裴明德猛地转身,案上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你说什么,一千万石!够十万大军吃上整年了!”
他兴奋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不得不说,白小强帮他解决了两个大问题。
一来是粮草筹备。
二来是粮草运输。
军队只要带上白小强,就相当于带上了个移动粮仓。
这样的人才,他必须留下!
想到这里,他拉开抽屉,手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找到一个官印掷向白小强:“即日起,你就是新任江南粮道!”
白小强下意识接住沉甸甸的铜印,冰凉触感让他一个激灵。
江南粮道?
好像是四品吧?
他愣在原地,原先他只敢做一做抱好大腿,日后当皇商的美梦,怎么现在天上掉馅饼,他成了四品粮道?
可他不识字啊!
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怎么当官?
他不禁后悔当初在富强村光顾着开粉面馆,没有去村里学堂上学了。
现在他一共只识得一百来个字,还只会认,不会写。
“怎么,嫌官太小?”
白小强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不不,可我,可我不识字。”
裴明德笑容一滞,想了想道:“无妨,现在关键时刻,我不信任别人,只信任你,文书处理上,我会安排人来协助你。日后平定天下,你若是想继续当官,我给你请大儒,教你识字。若你不想当官,想经商,我就任你做皇商,如何?”
裴明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白小强自然应下了。
“属下领命!”他跪得笔直,声音比那官印落地更响。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隐约传来。
三更天了。
......
朝廷因为粮草问题推迟了原定的开拔时间。
江南无粮,大臣们只能在北上几个州调粮。
可是去年北边大旱,本就绝收,哪里有多余的粮食,若是强收,那就意味着百姓要饿肚子,百姓饿肚子就意味着最底层人民可能会造反。
于是,皇上被架在那儿了。
要么,强行筹粮。
北边可能造反,南边还不一定能打赢。
要么,放弃筹粮。
北边暂时安定,南边会继续壮大,保不齐半年不到,又会有几个州独立,大孟版图越来越小。
金銮殿内,皇上头疼欲裂,下面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皇上!”
户部尚书重重叩首,额前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北地三州去年颗粒无收,若再强征粮赋,只怕......只怕要重演前朝末饥民之祸啊!”
前朝是怎么灭亡的。
不就是因为岁大饥,人相食吗?
所以才有人揭竿而起,有了大孟朝吗?
皇上如何不知,可他现在已经被气昏了头脑,亲儿子举旗造反,还写了《告天下万民书》,不就是想说自己这个皇上当得不称职吗?不就是想打自己的脸吗?
现在,北边的突厥,西边的起义军,他通通都看不见,他只想弄死这个孽子!
“放屁!”
皇上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御笔滚落。他太阳穴青筋暴起,目光扫过殿下众臣:“传旨,北地加征三成粮税,各州县开常平仓补足。”
户部尚书瘫软在地:“皇上,三思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这是要逼出百万流民啊!”
“皇上!”
一大半的大臣跟着跪下。
“流民?”皇上冷笑一声:“让禁军带连弩去征粮!”
“记住了,死了的百姓,不会造反。”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
十万大军因粮草短缺迟迟未能开拔,白小强这个新任江南粮道反倒落得清闲。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他跟裴明德请了两日假期,便迫不及待地跨上马,直奔莲城而去。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他不禁想起茶馆里说书先生常念叨的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从前只觉得酸腐可笑,如今却觉得这话说得实在太轻。自上次和余芙儿分别后,他的思念,何止三秋?
分明是十个春秋都熬过去了!
想着余芙儿的一颦一笑,他拉着缰绳的手都紧了紧。
空间符里,有几个精致的檀木匣子,是他这些日子收粮草时搜罗来的稀罕物件。
有南海的珍珠链子、西域的琉璃手钏、还有苏绣的团扇。
想到那些物件戴在余芙儿的身上,头上,他的心都酥了,双腿一夹,马儿跑得更快了。
“咚咚咚!”余府的大门叩响,门房小厮探头一看,眉开眼笑得将人往里面迎:“白小爷来了!快里面请!”
七叔引着他来到花厅,满园的芍药开得正艳。他刚坐下没多久,余清然就赶来了。
“这仗都要打起来了,你倒是清闲。三天两头往我们余府上跑。”
之前是好友,是过命之交。
但现在白小强和余芙儿看对眼,他心里总有点不对味,像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要被猪拱了。
白小强心中忐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前两次来还能借口筹粮,如今粮草已足,看来他得换个借口。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挺直了腰板:“余大哥,我升官了。”
“嗯?”
“我是新上任的江南粮道。”
余清然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这小子,居然真混上官身了?
他没记错的话,这官是四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