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虽然出了永璂被挟持的事情,宴会仍是照旧。
满洲皇亲和蒙古的各位亲王都携家眷出席了晚宴。
皇帝原本让那些翰林院的人写好了一份开场白,哪知他刚开口就是:“今日享用的野味,都是朕与诸皇子行猎所获的猎物烹成。肉要吃得痛快,酒要喝得尽兴,来,举杯!”(台词引用自原剧)
他举起酒杯,心下惊异,怎么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说原本不打算说的话了?
看来,这也是咒魇的影响。
他想了想,让进忠往烤肉上撒了一大堆辣椒面。
宴会上,三人特意留意了一番諴亲王福晋乌雅氏。
乌雅氏虽说长了一辈,实则年纪比现在的容音还要轻一些,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在宴会上和其他命妇一般,并无什么异常。
元一与容音视域共享后,沉吟道:“看来缔造者本人的意识并没有完全在乌雅氏身上觉醒,觉醒的只有天道的力量。但毕竟她是天道化身,不需要额外的动作,只是存在本身,就足以在整个木兰围场范围内影响小世界的人事物了。她的力量是高维的存在,会引发类似灾厄的效果,你们注意因势利导,安全第一,不要直接对抗,也不要阻止乌雅氏的任何行动。”
容音又不动声色地看看坐在最末的如懿。
有乌雅氏在,如懿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到底不一样在何处,却是说不上来。
三人组一合计,决定密切监视如懿。
木兰围场目前仍然是混沌之地,大范围的VcR直播等无法使用。但由于现在的空间异变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剧烈,类似留声符这种小范围定点监视的工具已经是可以用了。
璎珞去如懿的帐子周围放了一道符咒,很快,并不清晰的声音便传来。
是如懿在与容佩说话。
“为什么我的夫君,在危难之时,连一双可以依靠躲避的臂膀也无。我们苦苦依傍着这个男人,争夺那一点点恩宠,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大难来时,他的袖手旁观么?”(台词引用自原作)
容佩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谨慎地四处张望,然后才道:“主儿,可不敢说这话,再让那个海兰察听去,他又要说您是不把皇上安危放心上,一心盼着皇上真出个什么事了。奴婢看那个蛮人不是嘴上喊打喊杀而已,他是真敢动手的!”
如懿沉沉叹了口气:“此人言辞偏偏逢迎皇上心意,只是不恤夫妻之情。我也不知,他为何对我总欲杀之而后快。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许,他只是缺一个温柔的妻子,不识其中的甜蜜。若他也有一个好妻子,与他恩爱度日,想必也会让他少几分凉薄。”
容佩道:“主儿,难道你竟是羡慕宫外夫妻的生活么?”
如懿怅然道:“我从陪在皇上身边那一刻起,便知道,我这一世可以有的男子,可以依靠的男子,只有他一人。我所有的荣辱悲喜,都只在他一念之间。曾几何时,生儿育女也罢,争权夺利也罢,到头来只是希望在他身边可以长久些,更长久些。”(引用自原作)
“自进紫禁城,我早已无处可去。所以总是忍不住遥想,离开了重重的守卫,外面的天是否是纯净的蓝色?不像我们在宫苑里所见的四四方方一块。外面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油盐酱醋虽然琐碎,是否也日日平凡而温馨?”(台词引用自原作)
璎珞:啊?天道化身亲临,就影响了个这?
过了一阵,如懿的声音忽然没了惆怅,而是多了一分冰冷:“本宫只有永璂这一个孩子,皇后借皇上的心思,顺水推舟要皇上不要了永璂,好成全二阿哥或是六阿哥的前程,我绝不允许。容佩,把那些砖茶的末子,下到永璂那匹马的食槽里。这是拜尔果斯氏从前训狗的法子,只有蒙古的女子懂,豫妃先前还刻意激怒巴林氏,要疑也是疑到豫妃身上。永璂伤着,无论是谁都不能提出继的事情。等过段时日永璂养好了伤,看皇后如何收场。”
璎珞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在延禧世界时,苏静好就让人对她的马动这样手脚,让她堕马摔坏了手臂,两世加起来几十年过去,她看见马还是害怕。怎么如懿就能毫无负担地把这样的手段用在亲儿子身上!
天道影响就是让如懿从一个把坏事推给别人做的人变成一个自力更生做坏事的人吗?
第二日,容佩刚把茶叶末撒进食槽,立刻被跟在她身后多时的璎珞和明玉逮了个正着,连人带赃物送到了皇帝跟前。
彼时皇帝虽然在前一天的宴饮中把嗓子吃坏了,但兴致不减,正带着厄音珠、法蒂玛两人骑着马儿在大帐附近放辔缓行,后边跟着一溜侍卫。
海兰察忽然上前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有要事,已经亲自到了。”
皇帝道:“宣。”
紧接着,璎珞押着容佩,明玉拿着一包东西,由容音带领着到了皇帝面前。
他听皇后说容佩在食槽中加了东西,这包裹里的就是混了东西的马料,哑着嗓子道:“豫妃啊,容贵人啊,你们俩先骑着吧,咳咳咳!朕先,咳咳,办此事。”
容音道:“皇上,也不知这是不是第一次下,又有几匹马吃了那下了东西的马料,还是请豫妃和容贵人也下马,一一检视御马吧。”
皇帝回头,咳了两声才道:“你们也先下来吧。”
豫妃下来了,容贵人却有些迷茫,愣了愣才开口道:“抻且下马了呀?”
容音猛然想到之前容贵人夸皇帝的话。
原来她不是口误,而是学汉语的时日短,还分不清汉语中的“上”和“下”。
嬿婉不在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交流,璎珞只好比了几个手势,示意法蒂玛下来。
好在法蒂玛看懂了,就要翻身下马。
忽然,众人耳边传来一阵尖锐嗡声,接着法蒂玛骑着的马忽然仰头嘶鸣,然后狂奔起来!
元一的语音消息传来:天道之力开始强行推动剧情,往节点上靠拢了!
法蒂玛出身南疆,马术娴熟,在最初的慌乱过后,本能地伏下身子夹紧马腹,以防被奔驰的马儿甩飞。
马本为群居,群马有跟头马而行的习惯,这一下一匹马忽然奔出,其他的马儿便跟着嘶鸣起来,众侍卫连忙勒紧马笼头。
而原本由皇帝和豫妃骑着的马现下无人驾驭,便跟着奔出,牵马的人猝不及防,被拉倒在地,缰绳脱手。
说时迟那时快,海兰察忽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奔出,奔跑一段后,竟然追上了后两匹御马其中一匹,伸手薅住缰绳,一个飞身翻上马背,接着一抖缰绳,驾着这马超过了法蒂玛的那匹马!
接着,海兰察迅速将缰绳割断,打了一个结做成绳套,回身将绳套抛出,套在法蒂玛那匹马的颈上。
他左手薅着自己那匹马的马鬃,马儿嘶鸣一声,往一处坡地奔去。
而他的右手死死拽住绳套,硬生生把马头拽得偏向自己这边,法蒂玛骑着的那匹马又受本能驱使又被海兰察拉着,也跟着窜上坡地,接着,法蒂玛明显感觉到,马变慢了。
又跑了一阵,马的喘气声明显便粗,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停了下来。
法蒂玛抓住机会下了马,但一来她太紧张,二来她的腿夹着马腹太久,早就紧绷到酸软麻木了。
于是她在下马时腿一软,摔倒在地。
海兰察跳下马朝法蒂玛小跑过去,众侍卫、宫人也已赶到,把法蒂玛护在中间,古丽和哈丽扶起法蒂玛,法蒂玛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和容音也赶到了,容音让人把法蒂玛扶到最近的帐子里,她也跟着过去,看看有没有受伤。皇帝让青樱跟过去,给法蒂玛看看。
海兰察请罪道:“奴才救驾有失,致使贵人受惊摔倒,罪该万死。”
皇帝激动地想说话,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后,才解下腰上一块玉佩,赏给海兰察。
海兰察道:“奴才不敢受赏!奴才只愿能为皇上和容贵人揪出那个唆使那宫女给马食中加料的幕后黑手,就地正法,将功赎罪。”
皇帝笑了笑,眼神忽然犀利起来,他又咳嗽一阵,坐在帐中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海兰察。
纸条上写着:“你还忘不了你兄长的仇恨吗?”
海兰察道:“皇上面前,奴才不敢隐瞒。奴才的兄长是家中独子,纳尔布杀其母,以至于其父忧愤而死,是杀人全家、灭人满门。原本灭门之仇唯灭门可报,但兄长心慈手软,不过杀纳尔布与其侄,两命抵两命,此仇便消。奴才虽说是蒙兄长抚养长大,毕竟与兄长只是远亲而已,兄长了了的仇恨,奴才再不认同,也没有替他继续报复下去的立场。奴才如今所想所行,只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
这套词,他早就打磨很久了,就等着皇帝问。
从合宜公主的丧礼后,他便觉得不对劲,找茂倩又打听了一番,并且去索绰伦家和江太医家、富察府和东门仙师那儿拜访了一趟。
再结合入宫后的种种见闻和丧礼那日的古怪,他便确定,这个乌拉那拉氏大有问题。
而昨日之事后,他彻底确定乌拉那拉氏有些邪门之处,而皇帝似乎受制于那些邪门歪道。
他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七成是真心,三成是想着震慑住乌拉那拉氏,不要让她对自己动歪心思,让自己少些麻烦。
而现在,借助皇上或皇后娘娘之手彻底解决了乌拉那拉氏的机会,似乎已经到了。
果然,皇帝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亲切地拍拍他的肩。
而另一边的帐中,容音慰问几句,又让人去请福常在和宁常在来好好安慰法蒂玛一番,便去审问容佩了。此时,法蒂玛半倚在榻上,青樱正在给她的脚踝推药油。
福常在和宁常在也劝慰着法蒂玛。
如懿就是在此时忽然走进了帐子,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她不顾古丽、哈丽的阻拦,施施然走近坐直了身子的法蒂玛,揭开食盒,端出一碗汤道:“我听说容贵人坠马,特意熬了些续骨的骨头汤,希望容贵人能快快好起来。”
从食盒打开的那一刻,法蒂玛和两名常在的脸色就变了。
她们从前在承乾宫学规矩,炩贵妃娘娘知道南疆之人有忌口,特意嘱托了小厨房用另一套锅具专门为她们烹煮特制菜肴,但是,炩贵妃娘娘自己平日里的吃食便没有那些讲究禁忌了。
她们虽然不跟炩贵妃娘娘一道用膳,但是小厨房平时端进正殿的那些菜肴汤羹是什么味儿,她们还是很清楚的。
如答应手上这碗汤,怎么看,怎么闻,都是犯忌讳的。
她抬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就是这个人,昨日不怀好意地打量她,管不好奴婢惹出惊天大祸,手上还沾了条人命,今天她的宫女还被揪出往马的食槽中下料,然后自己的马忽然发狂,要不是侍卫及时救援,恐怕自己就不是扭伤这么简单了。
而现在,这个女人,还给自己端来了一碗这个。
三人对了一下眼神,法蒂玛示意古丽把汤从如懿手中端走,又用和部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然后,福常在和宁常在撸起袖子,上前一人一掌扇在如懿脸上。
青樱眼皮都没抬,吩咐道:“来人,如答应给容贵人呈犯忌之物,意图陷害容贵人,去请皇上和慎贵妃娘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