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坎那斯草原在晨曦中舒展,枯黄的草甸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如碎钻般在草叶间闪烁。骑在枣红色战马“烈云”背上的斥不台了望这片宽广无边的原野,秋风拂过他古铜色的面颊,掀起额前几缕被汗水濡湿的黑发。他情不自禁双手围在嘴边,发出“呜呜呜!”的尖锐尖叫,声线刺破薄雾,如鹰隼长鸣般在空旷的草原上激荡回响,惊起一群躲在草窠里的沙雀,扑棱棱的振翅声与马蹄踏草的沙沙声交织成草原晨曲。
心旷神怡的潮洛门催马靠近,马鞍上的铜铃随着颠簸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铃舌碰撞的余音里还混着昨夜篝火的烟味。他望着斥不台洒脱的模样,皮袍上沾着的几星焦糊残屑:“他们都叫你英雄,我怎么感觉你还是那个野地里的狼崽子!”话音未落,他的坐骑突然打了个响鼻,喷溅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
斥不台闻言哈哈大笑,露出被风沙磨砺得泛白的牙齿,唇角一道旧伤疤随着笑容扭曲成狼吻般的弧度:“我本就是吃狼奶长大的,后来又和乌拉犬同住一个窝,这辈子非狼即狗,改不了啦!”说罢,他猛地一夹马腹,靴跟的马刺在“烈云”侧腹擦出几点火星。战马扬蹄向前奔去,铁蹄踏过初秋的草地,趟起一溜黄烟,草屑飞溅间露出底下湿润的黑土,泥浆顺着马蹄沟壑汩汩渗出,在草甸上留下蜿蜒的深色足迹。身后几十名探马骑兵紧随其后,甲片碰撞声如密雨骤落,惊得草丛里的沙蜥纷纷钻进石缝。
忽然,远处小山丘上浮现出十几个模糊人影,如暗礁般突兀地嵌在被晨雾浸染的草坡上。斥不台心中一紧,猛地扯住“烈云”的缰绳,战马前蹄人立而起,鬃毛上的露珠甩成扇形水幕,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他眯眼远眺,对面那些人影同样勒马驻足,斗篷在风中翻卷如乌鸦振翅。斥不台瞳孔骤然收缩,喉结滚动着发出粗嘎的指令,风将他的话语撕成碎片:“系紧你们的牛皮甲,准备好长弓,那些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黑羽部!”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锐响划破空气,一支黑色羽翎的长箭如淬毒的黑蛇般射来,精准钉入一名格勒家赤马探军的咽喉。那探军甚至来不及拽住缰绳便栽落马下,鲜血瞬间染红马鞍,在枯黄的草甸上绽开刺目的红花,花瓣状的血渍在晨露中缓缓晕染,如同一幅被骤然泼墨的画。
斥不台猛地回头,只见远处人影依旧静立如雕塑,几缕薄雾从他们脚边升腾,宛如鬼魅的裙摆。他心头一寒,刚想开口示警,又一支黑羽长箭“嘣”地撞在胸口,牛皮甲发出沉闷的嗡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在马鞍上打了个趔趄,背后的羊毛披风被箭簇撕裂出蛛网般的裂口,几缕羊毛纤维挂在箭杆上飘摇,如战败的旗帜。
紧接着,一支接一支长箭,黑点般悄无声息又嗖嗖带风地射来,连续将几名格勒家赤马骑兵射落马下,引得惨叫声阵阵。
盛怒的潮洛门用粗壮的手指快速点数着对方人数,太阳穴青筋如蚯蚓般暴起,指甲几乎要掐进马鞍的雕花里。他带领骑兵向山丘冲锋,同时举起长弓对准半空,臂膀肌肉贲张间猛地拉满弓弦射出——长箭在空中晃晃悠悠,如断翅的鸟雀般落在远处空地上,激起一小团混着草屑的泥浆,连草叶都未惊动。
反观对方的黑羽长箭却如鬼魅般笔直射来,又有几名格勒骑兵中箭落马,惨叫声被晨雾吞噬得断断续续。潮洛门见状急忙扯马掉头,他趴在马背上拼命逃窜,头顶的狐皮帽“噗”地一声被一箭射落,露出被汗水与露水浸透的黑发,发绺如海藻般黏在额角。他索性将身体挂在马侧,马腹的温热透过湿冷的衣甲传来,狼狈地蹭到斥不台身边喘息道:“你怎么样了?”
躲在马后的斥不台强忍胸口剧痛,用匕首撬动射进胸甲的长箭,箭头破碎的黑曜石碎片割破指腹,血珠混着露水坠在牛皮甲上,如暗红的玛瑙。他盯着箭杆上扭曲如蛇的雷纹图腾,沉声说:“果然是那些人!”随即向残存的骑兵大吼,声线因愤怒而沙哑:“你们快回雪雨湾报信!”但此时山丘上的骑手已策马冲下,弓弦声如冰雹砸落,又有几名赤马探军惨叫着倒下,身体在泥地里抽搐成弓状,溅起的泥浆糊满了同伴的脸。
聪明的伯达战马看到主人们纷纷落马,鼻孔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团,惊恐地在原地打转,四蹄扬起浓密的烟尘,与薄雾交织成灰黄色的屏障。几名未受重伤的骑兵趁机抓住马鬃跃上马背,缰绳在手中勒出深痕,向不同方向逃去,身后扬起的泥雾如墨色飘带,在草原上空久久不散。
就在斥不台与潮洛门准备分路而逃时,十几个身穿灰黑色狼皮、头戴尖顶毡帽的神秘人已冲到近前,狼皮上的露珠顺着毛尖滴落,在地上砸出深色斑点。他们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挨个猛戳地上受伤的格勒族骑兵,长矛刺入皮肉的闷响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如破败的风箱在草原上抽动。
斥不台怒喝一声拔出弯刀,刀身在晨光中闪过寒芒,正要上前阻拦,忽闻一阵刺耳的哨箭声撕裂薄雾。他急忙回身,用弯刀格挡掉飞来的箭矢,火星在刀刃上迸溅成细小的流星雨。却冷不防被人用矛杆狠狠抽中后背,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踉跄着跌落马下,后背甲片凹陷成蛛网形。他立刻屏住呼吸趴在地上装死,又偷偷狠踹卧倒在旁边等自己爬上去的“烈云”。战马吃痛腾身而起,向远处狂奔而去,马蹄声如战鼓般渐远。几名浑身黑色皮甲的神秘人被惊马吸引,扭头望去的瞬间,被围住的潮洛门猛夹马腹突围向远处逃去。
几名神秘人不紧不慢张弓搭箭,利箭接连射中他的后背,箭羽在晨雾中颤动如黑色蝴蝶,最终潮洛门瘫软在马背上,任由战马驮着他消失在草原深处。
这群黑色皮甲的神秘人见地上再无动静,便纷纷下马翻动尸体搜寻战利品,当他们粗鲁地翻起斥不台的身体时,一道寒光突然闪过——斥不台手中的短剑已抵住对方的咽喉,冰冷的剑刃上还挂着草原的晨露,水珠顺着刃锋滴在神秘人喉结滚动的皮肤上,如死神的吻痕。而远处雪雨湾的方向,一队骑兵正踏着晨雾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震得草叶上的露珠簌簌滚落。
锋利的剑刃抵住喉结,这人眼珠慌乱转动两圈,瞳孔里映出斥不台冰冷的眼神,随即顺从地配合斥不台慢慢站起身,身上的皮革甲胄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其他神秘人立刻持长矛将两人团团围住,矛尖在初升的阳光下晃动着凛冽的寒光,却因同伴脖颈处渗出的血珠与斥不台下压的短剑动作而不敢上前,只能用矛杆不断敲击着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试图以此来恐吓。
“嗨——”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女声突然穿透了围猎般的紧张氛围。斥不台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背黑色长弓的女孩勒马而立。她红彤的面颊如同草原上刚刚绽放的山丹花,鲜艳而夺目,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辫梢系着的靛蓝绸带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清澈的眼眸像盛满了晨露的碧潭,纯净而深邃,唇边漾开的甜甜微笑让斥不台瞬间怔住,手中的洛兹短剑险些滑落。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风仿佛都静止了,唯有远处的草甸传来沙雀细碎的啁啾声,为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增添了一丝微妙的氛围。
对面的男人趁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靴底蹭着带露的草皮发出沙沙的声响,终于脱离了短剑的威胁范围。“嗯?”斥不台猛地回过神来,却看见敌人已经拉开了距离,就在这时,后脑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身体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模糊的视野中看到有人叉腿站在自己面前,长矛尖闪着冷光刺向自己的面门。斥不台本能地将脸歪向一边躲开长矛,指尖触到了身边的洛兹短剑,他想也不想便挥剑削向对方的脚腕,只听到那人倒地哀嚎的惨叫声。斥不台晕晕乎乎地站起身,却又被人用矛杆狠狠抽在后脑上,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
当斥不台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生牛皮绳绑在了马鞍后面,十几个神秘人正忙着将战利品捆在马背上,金属碰撞声与皮革摩擦声不绝于耳,在草原上形成了一种杂乱的节奏。他挣扎着站起身,四下搜索,却看见那个扎辫子的女孩正骑在拴着自己的战马上,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仿佛能将他冻结。斥不台傻乎乎地咧开嘴,露出被风沙磨平的牙齿笑了笑,回应他的却是女孩猛地调转马头,缰绳拽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长长的绳索打了一个结实的死扣,斥不台无论怎么用力扭动身体,粗糙的牛皮绳都深深地勒进了手腕,留下了红色的勒痕。就在这时,前面的女孩突然回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暖意十足的微笑,晨光温柔地勾勒出她弯起的眼角,像草原上最美的月牙,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刹那间,斥不台后脑的嗡鸣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呼啸的冷风也变得柔和起来,他感觉自己如沐春光,抬起头贪婪地盯着女孩漂亮的脸庞,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然而,女孩却突然扬起鞭子抽打战马,赤红的骏马受到刺激猛地窜了出去,斥不台险些被拽倒,只好踉跄着向前奔跑。飞驰的马蹄踏碎了草甸上的晨霜,发出“咔嚓”的声响,斥不台撒丫子狂奔的身影与战马形成了一幅奇特的追逐画面,宛如一只狂野的蝶在追逐着风中的花,充满了动感与活力。跑出数里之后,女孩发现身后的俘虏竟然没有被拖倒,于是再次猛抽战马。在疾驰中,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扭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斥不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跃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双腿像铁钳一样紧紧夹住马腹,稳稳地坐在上面。
“混蛋!”身后的同伴看到这一幕,怒骂着用矛杆捅向斥不台,他应声落马,在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却仍然被绳索拖着前行。女孩见状,急忙轻扯缰绳,让马儿不再那么疯狂地奔跑,但很快又感觉身后有人在笑,她扭头一看,原来又是这个俘虏窜到了自己的马背上,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让他总能回到马背上。身边的同伴又急忙过来,想用矛杆抽打斥不台,可是骑马的女孩却轻扯缰绳,让战马侧着狂奔,巧妙地避开了同伴的矛杆,让他们的攻击尽数落空。
尽管双手被绑着,斥不台却凭借着出色的骑术,用双腿紧紧夹住战马,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女孩发间飘散出的野花香混合着皮革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飘动的发辫不时扫过他的脸颊,引得他浑身发痒。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贴近,胸膛紧紧贴着女孩的后背,清晰地感受到她策马时身体的起伏。奇怪的是,女孩似乎毫无察觉,反而再次扬起鞭子,让骏马跑得更急了,这使得斥不台不得不更紧地贴着她,在颠簸中既感到无奈,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惬意。
天渐渐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如同大地在低吼,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这群神秘人停驻在一处散落着几十座帐篷的营地,斥不台被粗粝的缰绳拽落马下,膝盖重重磕在硬实的土地上,激起一小团尘土,扬起的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他急忙环顾四周——几十座灰色帐篷如蘑菇般散布在广袤的草地上,几处篝火上架着黑黢黢的铁锅,蒸腾的热气里混着浓郁的烤肉香气,勾人食欲。穿着兽皮尖顶帽的人们往来穿梭,步履匆匆,有人正费力地从马背上卸下战利品,物品与马鞍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一个头发蓬松、豁着门牙的小孩,正隔着几步远,盯着他露出没心没肺的傻笑,破旧皮袄的袖口早已磨出了毛边,在风中微微晃动。
两名神秘部落的人粗鲁地用绳索套住斥不台的脖颈,绳索摩擦着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灼痛,他们将他拖拽到处散发着腥臊味的狗窝前。那里拴着几只长毛蔽眼的猛犬,见到生人立刻狂吠着向前猛扑,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声音在寂静的营地中格外刺耳。斥不台却轻轻扭过脸,露出洁白的牙齿报以微笑,眼尾的纹路里还沾着白天的草屑。几只猛犬竟猛地顿住脚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迟疑声,原本高高竖起的蓬松尾巴也不自觉地收起,警惕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困惑。
斥不台扬扬眉毛,用带着乌骨山口音的语调调笑道:“乌拉,趴下!”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几只猛犬如同听到军令,乖乖地趴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奇特的俘虏,湿漉漉的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
夜色彻底吞噬了草原,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向墨蓝的夜空,如同散落的星辰。部落里的人们围坐在火旁饮酒吃肉,欢声笑语不断,有人随手将几块带肉的骨头扔到狗窝前。猛犬们只是嗅了嗅,又重新趴下,唯有眼珠不时瞟向斥不台,似乎在等待他的指令。他用被捆住的手艰难地捡起肉骨,啃了几口后扔向狗群,犬儿们这才争先恐后地抢食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尾巴在地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摇摇晃晃地走上前,脚步虚浮,看到猛犬竟被俘虏驯服,顿时来了酒劲,硬拽着一条壮硕的黑狗往斥不台身上推。那狗却拼命往后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身体因抗拒而微微颤抖。醉汉气得抬脚猛踢,却反被狗一口咬住了脚踝,疼得他嗷嗷直叫,声音尖锐而痛苦。围观的人们哄笑着用木棍撬开狗嘴,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醉汉离开,脚步声和笑骂声交织在一起。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宛如一条银蛇撕裂夜幕,紧接着响起震耳的雷鸣,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上,人们惊呼着纷纷钻进帐篷,脚步声和笑骂声瞬间被雨声淹没,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雨的喧嚣。
冰冷的雨水顺着斥不台的脖颈灌入衣领,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但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个扎辫子女孩的笑脸,如同草原上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寒意。他猛地用牙齿咬住手腕上的绳索,用力撕扯,粗糙的麻绳磨得嘴唇生疼,甚至能尝到一丝血腥味。终于,绳结被咬开,他仰起脸,将双手伸向雨幕,任由冰冷的雨水浇灭身上的燥热,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着嘴角不由自主扬起的笑意。
天边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洒在草原上,雨水将草原洗刷得青翠欲滴,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同无数颗晶莹的宝石。被雨水冲出的小泥沟里,清澈的水流潺潺作响,为清晨的草原增添了一丝生机。斥不台仍在睡梦中,胳膊搂着身边的猛犬,它们的体温为他带来了一丝温暖,脑袋舒服地枕在狗背上,嘴里吧唧着,发出均匀的鼾声,仿佛在做一个甜甜的梦。围观的部落人看着这个睡在犬群中、不时打呼噜的俘虏,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惊奇,不明白这个俘虏为何能与猛犬如此亲近。
留着两绺黑胡子的部落首领走上前,他的皮靴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发出噗嗤的声响,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首领挥手示意手下踢醒斥不台,粗鲁的动作让斥不台从睡梦中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没完全清醒,就被首领用粗糙的大手拽着绳索,拉进一座最大的帐篷。睡眼惺忪的斥不台盘腿坐在铺着兽皮的地面上,兽皮柔软而温暖,他拿起火架上的铁壶,铁壶还带着温热,往木碗里倒了些温热的羊奶,羊奶的香气弥漫开来,他一饮而尽后,抹了把嘴,伸出手道:“您说。”
部落首领脸色阴沉,捋了捋胸前油亮的黑胡子,那胡子打理得一丝不苟,语气中带着威严地用晦涩难懂的方言呜哩哇啦说了几句。
斥不台皱着眉头抱怨道:“一个乌坎那斯,怎么那么多种话。”随即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对语言不通的困扰。首领见状顿时大怒,脸色更加难看,朝着帐篷外大喊几声,声音洪亮而有力,两个强壮的武士立刻冲进来,他们的动作迅猛,将斥不台粗暴地拖出帐篷,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弯刀的人,刀刃在晨光中闪着寒光,反射出死亡的气息。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斥不台心脏狂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他急忙大声喊道:“chuana、chuanna!”那是他昨夜听到的、人们对那个女孩的称呼,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期盼。听到喊声,女孩果然从帐篷里跑出来,辫子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光芒。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斥不台指着自己,拼命向她的方向挣扎,身体在泥地里扭动,溅起一片片泥水,他扯着嗓子大喊:“要,我要她,我要这个女人...”
他狼狈地在泥地里扭动,头发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脸上却带着执拗的神情,眼神坚定地望着女孩。围观的人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声在草原上空回荡,经久不息。而那个女孩,也忍不住莞尔一笑,脸颊泛起红晕,如同一朵在雨中绽放的山丹花,美丽而羞涩,她羞涩地低下了头,辫梢的靛蓝绸带在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情愫而舞动。
两绺黑胡子的部落首领叉着腰,他走上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斥不台的牛皮甲上还沾着昨日伏击战的血渍,在余晖中泛着暗沉的光。首领勾手要来一把雕着狼头纹样的长弓,狼眼镶嵌的黑曜石在暮色中闪着幽光,他将长弓塞进斥不台手中,又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指向不远处那个漂亮女孩。此时,阳光的金辉正洒在女孩身上,为她辫梢的靛蓝绸带镀上了一层暖橙的光晕,绸带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宛如振翅的蝶。
斥不台急忙推开长弓,弓弦因这突然的动作而剧烈震颤,发出“嗡”的一声低鸣,“我不和女的打。”他的声音混着风沙的粗粝感,喉结滚动。尽管人们听不懂他具体在说什么,但看着他拧紧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那满脸抗拒的表情让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声如波浪般在空旷的草原上翻滚。
对面的漂亮女孩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来,手腕上的银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镯身刻着的雷纹在夕阳下若隐若现。她抢过斥不台手中的长弓,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老茧时,两人都微微一颤。女孩抬头环顾了片刻四周,天空的云层中,一只青鹞正舒展着墨色的羽翼盘旋。她突然引弓向天,利箭离弦而去,发出“嗖”的一声破风锐响,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苍穹。斥不台下意识地抬起脸,只见天上那个黑点正拖着细长的影子缓缓坠落。不一会儿,有人从远处跑来,手中拎着那只被射落的青鹞,金色的瞳孔已失去光彩,左翼插着的没羽箭还在微微颤动。
部落首领拎着那只青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手将它扔在斥不台脚下。看着乌坎那斯的图腾神鸟青鹞被射杀,斥不台脑中轰然一响,昨日赤马探军倒下时那支黑羽箭的轨迹瞬间清晰起来——原来昨天向赤马探军射箭的,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女孩。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向身边的人伸手要了一张弓箭,然后用手指着女孩,语气坚定道:“那我和你比比。”
看到这个俘虏竟然要和神箭女孩比试,周围的人们顿时欢呼起来,欢呼声如同海浪般一阵高过一阵,羊皮帽在头顶挥舞成黑色的麦浪。部落首领自信地笑了笑,又向漂亮女孩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漂亮的神箭女孩走到一片空旷的场地中,脚下的枯草在她走过时发出咔嚓的脆响。斥不台手拿长弓和三支箭,低头向远处走去,一直走到女孩的人影在他眼中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与远处的山丘融为一体。
突然,一声提示开始比武的尖利呼哨划破了草原的宁静。听到呼哨声,停住脚步的漂亮女孩回过身,弯弓拉箭猛地射向对面,电光火石之间,利箭如一道黑影从斥不台的耳边飞速闪过,带起的风让他的耳朵眼感到一阵发痒,甚至能闻到箭羽上沾染的野蒿香气。
斥不台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耳朵眼,手持弓箭也回身射了一箭,箭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然后迈步向对面的女孩走去。女孩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斥不台的箭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只有远处的沙棘丛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于是她又张弓,狠狠地射出一箭,只听见“噗”的一声清脆的钉入声传来,是利箭扎进衣甲的声音,围观的人们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然而,斥不台却毫发无损地拉满弓弦,射出一箭,然后快步向女孩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只剩下几十步远。漂亮女孩见斥不台依然没有倒下,不禁眉头紧皱,眉毛倒竖,“咯吱吱”地拉满了弓弦,却又疑惑地放下了长弓——她明明看到自己的箭直逼他胸口而去,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斥不台继续向前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草原上格外清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围观的人们不禁感到既诧异又紧张,有人悄悄地拉满长弓,箭头对准了斥不台的后背,羽翎在夜风中微微颤动。而漂亮女孩仿佛中了邪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头发凌乱的俘虏一步步走近,他眼中的星光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越来越近,两人在距离十几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寒风吹过,掀起他们的衣角,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突然,斥不台拉弓对准了女孩,弓弦的震颤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看到这一幕,部落首领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脏“怦怦”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天灵盖。女孩傻傻地站在那里,直到微风吹乱她的发丝,才回过神来,刚想举起长弓,却发现斥不台已经将弓拉满,箭头稳稳地对准了自己的眉心。漂亮女孩又懊恼又愤恨,“啪”的一声将长弓扔在地上,鹿皮箭囊摔出的黑曜石箭头在雪地里闪着冷光。
而斥不台却笑了笑,抬手扔掉长弓,走向漂亮女孩,脚步轻盈得像草原上的狼。他将手里的三支箭扔在她的脚下。漂亮女孩这才发现,斥不台原来一直在向自己射空箭。正当她走神乱想的时候,斥不台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带着草原汉子的粗犷与温柔,轻轻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女孩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如同一朵被晨露浸染的山丹花。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辫梢的靛蓝绸带,绸带被揉得皱巴巴的。突然,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狠狠推了把斥不台,转身跌跌撞撞地逃回到族人身边,裙摆扬起的草沫在风飞舞,如同破碎的梦。部落的人们见状,顿时爆发出沮丧的唉声。
浑身紧绷的部落首领这才松了口气,面带不悦地快步走上前,刚拍了拍斥不台的肩膀,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意——这个俘虏胸前竟有个箭洞,暗红的血珠正顺着牛皮甲的纹路往外渗,在雪白的甲片上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花。首领急忙挥手,两名族人上前搀扶着斥不台走向帐篷。
漂亮女孩咬着嘴唇,也一头钻进了帐篷。兽皮帐帘擦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她小心翼翼地帮斥不台脱掉牛皮胸甲,金属扣环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当看到嵌入他胸口的黑曜石箭头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箭头泛着幽冷的光,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她从腰上拔出匕首,刀刃在火塘的光线下闪着冷芒,映出她微微颤抖的脸。她屏住呼吸,割开伤口,鲜血瞬间涌出,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她的指尖,也染红了斥不台胸前的毛发。取出箭头的那一刻,她忽然发现斥不台一直死死地看着自己,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她融化,让她脸颊发烫,像被火塘的热气熏蒸过一般。她慌乱地扔下匕首,逃也似的跑出了帐篷。
部落的老医者佝偻着背走进来,手里端着盛满草药的陶碗,碗里的草药散发出苦涩的气味。他熟练地为斥不台止血包扎,干枯的手指在伤口上轻轻按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岁月的沉淀。末了,他好奇地拿起那件牛皮胸甲,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甲片边缘,嘴里呜哩哇啦地问着什么,皱纹里满是疑惑,仿佛在探寻一个古老的秘密。
斥不台笑着坐起身,胸口的绷带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牵扯到伤口,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他拿起牛皮胸甲,用指甲拨开边缘的缝线,露出里面薄薄的铁板,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一块沉睡的寒冰。“我们的胸甲里面都有薄钢,”他的声音带着丝骄傲,“弗林锡的朋友给雪雨湾的礼物。”老医者闻言,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摸着那暗藏玄机的胸甲,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频频点头,白发在火光中微微晃动,像一片飘落的雪花。
夜幕降临,寒风如同野兽般拍打着帐篷,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哭泣。帐篷里的火塘冒着小火苗,“噼啪”作响,火星时不时爆出,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光亮,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帐帘被轻轻掀开,那个漂亮女孩端着一碗肉汤走进来,热气在她眼前氤氲成一片白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将碗递到斥不台面前,陶碗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温暖了她冰冷的手。
斥不台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完,肉汤的香气在帐篷里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草药的苦涩。他放下空碗,又傻傻地盯着漂亮女孩,眼神里满是温柔,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女孩被他看得羞赧不已,脸颊又开始发烫,刚想转身离去,手腕却被斥不台轻轻拉住,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火塘里的火苗突然窜高,“噼里啪啦”地响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越靠越近,最终重叠在一起。在温暖的火光中,黑白交错的恋人交织融化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皮革的厚重、草药的苦涩和少女发间的野蒿香气,编织成一首温柔的夜曲。
就在这时,帐篷角落的兽皮被掀起,那个豁牙的小孩将脑袋钻了进来,看着帐内缠绵的两人,“嘿嘿”地傻笑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却被无暇顾及的斥不台一脚蹬出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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