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还在继续。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城下,顾衍做完了这一切,亲自倒满了一杯酒。
他没有再看城墙,而是缓缓转身,高高举起酒杯,目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直地射向凉州军的大阵。
他面对着八万大军,声音如雷贯耳。
“此杯,敬所有凉州的好汉子!”
一句话,让无数骚动中的凉州兵,动作都为之一滞。
“国贼董卓,倒行逆施,荼毒天下,罪在他一人,与诸位无关!”
“我顾衍,已奉天子诏令,既往不咎!凡此刻弃暗投明者,皆为大汉功臣!愿入我麾下者,赏钱十万,官升三级!”
他的声音顿了顿,那温和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寒如冰。
“若执迷不悟,待我三军酒足饭饱,便是踏平此地之时!”
话音落下,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啪!”
酒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一个蓄谋已久的信号,又像是敲在每个凉州兵心头的一记重锤。
华雄瞳孔猛缩,他嗅到了一股极致的危险,厉声喝道:“全军戒备!准备......”
他的话没能说完。
异变,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他的身侧!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站在华雄身旁,一名对他忠心耿耿的裨将,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一柄长刀从自己胸前透出。他艰难地回头,看到了董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董越!你......”
“动手!”
董越没有给他任何说出遗言的机会,猛地抽出长刀,对着周围的心腹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怒吼。
一瞬间,数十名早已准备好的校尉和士兵,同时拔刀,砍向身边那些属于牛辅和华雄的嫡系!
“董越反了!他投敌了!”
“杀光这些叛徒!”
宁静的军阵,瞬间炸开。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骂声混成一团。
刚刚还同仇敌忾的袍泽,此刻却红着眼睛,将屠刀挥向了彼此。
“董越!我杀了你!”
华雄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双腿一夹马腹,手中大刀卷起一阵腥风,不顾一切地朝着董越的方向冲杀过去。
他要亲手清理这个门户!
然而,他刚冲出数步,更大的混乱从后方传来。
“杀啊!为段将军报仇!”
“诛杀牛辅、华雄二贼!”
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凉州军的后方,为首一人,正是本该狼狈逃窜的段煨!
他竟然没走远,而是收拢了那些对牛辅和华雄不满的旧部,潜伏在侧,等待着这个致命的时机!
后方遇袭,军中内乱!
整个凉州军大阵,像一个被从内外同时敲碎的鸡蛋,瞬间分崩离析。
无数士兵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不知道该听谁的,不知道该向谁挥刀。
许多人干脆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只求活命。
“完了!全完了......”
牛辅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幅末日般的景象,嘴唇哆嗦着,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没有华雄那种玉石俱焚的勇气,也没有董越那般审时度势的果决。
恐惧,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逃!
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他猛地调转马头,甚至不敢去看一眼正在和董越部众血战的华雄,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朝着侧翼一个混乱稍小的方向,疯狂逃窜。
只要能逃出去,逃回凉州,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冲出了数十步,前方就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希望就在眼前。
突然,一匹战马从斜刺里冲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马上之人,浑身浴血,甲胄上布满了刀痕,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新伤,正是段煨!
段煨没有带任何亲兵,他就是一个人,一匹马,一柄刀,死死地挡在了牛辅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了刻骨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牛辅。
牛辅胯下的战马被人拦住,不安地刨着地。
“段......段将军......”牛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误会,这都是误会!你我联手,杀了顾衍,这支军队还是我们的......”
段煨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刀尖直指牛辅的咽喉。
“牛辅。”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快意。
“你的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