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整整三日。
牛辅和华雄的大军,就像是被钉在了长安城外,动弹不得。
那洞开的城门,如同一只沉默巨兽的喉咙,既无声音,也无动静,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八万凉州军的士气,从最初的惊疑,慢慢变成了焦躁和不安。
“将军,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华雄的亲兵营里,一名校尉忍不住发问。
华雄一鞭子抽在营帐的柱子上,木屑飞溅。
“等?等那顾衍小儿自己滚出来送死!”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中也充满了憋闷。
进,不敢。
退,不甘。
就在第四日的清晨,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种诡异的对峙还将继续时,长安城门,再次有了动静。
出来的并非军队。
而是数百名身穿干净仆役服饰的人。
他们抬着一张张精雕细琢的案几,捧着一个个装满佳肴的食盒,扛着一坛坛尚未开封的美酒。
在凉州军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们就在城外百步之处,那片空旷的草地上,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布置起了一场盛大的露天酒宴。
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八万敌军,而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风景。
“他这是在做什么?”牛辅骑在马上,看着那荒诞的一幕,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华雄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无视。
是将他们八万大军,当成了草芥!
酒宴很快布置完毕。
城门内,三道人影缓缓走出。
为首一人,身着锦袍,腰悬佩剑,正是顾衍。
他身后,跟着如同铁塔般的吕布和面容冷峻的张辽。
三人,仅此三人。
顾衍大步走到宴席的主位,坦然入座,甚至没有朝凉州军的方向多看一眼。
他提起酒壶,为自己和吕布、张辽斟满酒。
“奉先,你看这长安城外的风光,配上这杯中美酒,岂不快哉?”顾衍举杯,对着吕布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战场上异常清晰。
吕布咧嘴一笑,声如洪钟:“主公说的是!只是可惜了,有几只苍蝇在旁边嗡嗡作响,实在是大煞风景!”
“噗——”
华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牛辅的手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顾衍没有再说话,只是对身旁一名亲卫点了点头。
那名亲卫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凉雄军的大阵,用最粗俗的嗓门呼喊起来:
“我家主公说了!远来是客!”
“牛将军!华将军!要是觉得城里头有危险,我家主公就把酒席摆在城外,够坦荡了吧!”
“大丈夫一个,顶天立地!莫非连这区区一百步路,都不敢走过来,跟我们主公喝一杯吗?!”
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像是一记又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牛辅和华雄的脸上,也抽在每一个凉州兵的脸上。
无数士卒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们看向自己两位主将的目光,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鄙夷。
“将军!我去杀了他!”华雄再也忍不住,双目赤红,就要催马。
“站住!”牛辅一把拉住他的缰绳,声音发颤:“你去了,就中计了!”
“不去?不去难道就让他这么指着鼻子骂我们是孬种吗?!”华雄咆哮着,唾沫星子都喷到了牛辅脸上。
“你看看弟兄们!你看看他们是怎么看我们的!”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顾衍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甚至不再理会牛辅和华雄的反应,只是拍了拍手。
城门内,又有数十名亲卫抬着十几个沉重的大箱子走了出来,“哐当”一声放在地上。
箱盖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黄金、白银和一匹匹华丽的绸缎。
那刺目的光芒,让所有凉州兵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顾衍站起身,拿起一份名册,朗声念道:“张飞!护驾有功,赏金百斤!”
“末将在!”城墙上,传来张飞兴奋地大吼。
一箱黄金被抬上城头,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分发下去。
“张辽!镇守城门有功,赏银千两,绸缎百匹!”
“谢主公!”张辽的声音沉稳有力。
又一箱箱的赏赐被送上城墙。
“徐荣、马超、麹义......”
如果仅仅只是将领也就罢了。
后面还有无数的小军官,什长和伍长都有份。
甚至连普通的士兵,只要建立功勋,也有赏赐。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一箱箱的金银被分发。
长安城墙上的守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那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自豪。
“君侯威武!”
“愿为君侯效死!”
这欢呼声,如同最锋利的尖刀,刺进每一个凉州兵的心里。
他们闻着顺风飘来的酒肉香气,看着对面那闪闪发光的金银,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再看看自己身边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甚至连上前喝杯酒都不敢的将军......
军阵之中,骚动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一直沉默的董越,看着这一幕,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他知道,这支军队的魂,正在被顾衍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抽走。
不能再等了。
他悄然回头,对着身后几名早已安插好的心腹校尉,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下劈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