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姜家的生意由盛转衰，就像当初它的崛起一样，都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
很多时候，个人的抵抗，在时代的洪流面前还是太过渺小了。
但姜芙就是要把这口锅扣在姜屿年的头上！
谁让他们之间不可能和谐共生？
与此同时，姜屿年也在向助理询问：“她都干什么了？”
不用说“她”是谁，助理心知肚明。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她来了这几天，每天上午九点准时去资料室，下午五点离开公司。”
姜屿年愣了愣，嗤笑一声：“资料室？看资料去了？”
助理点头：“是，据说都是看公司刚成立那几年的一些资料，当时没有电脑，全是纸质资料，灰很大，她还过敏了，去了一趟医院……”
声音里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笑意。
姜屿年哈哈大笑：“自找罪受！哎呀，真是太有意思了，也不知道谁给她出的馊主意……”
助理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姜屿年摇了摇头：“亏我还以为是有人指点她，看了也是白看，公司改制都二十多年了。”
家喜保健品厂成立于1989年，在93年年初，因为理念不合，姜若实和三个合伙人分道扬镳。
其他人都拿赚了的钱买房买车，他却还住在厂里的小仓库里，把钱投到设备上，还聘请了几个大学生一起搞研发。
姜若实说过他当时的想法：“不想再替别人卖货，要卖就卖我们自己的货！”
一直到02年，姜若实都担任厂长一职，直到工厂改制为有限公司，他做了总经理。
三年前，姜屿年正式成为副总经理。
姜家只有他一个男孩，所以大家都默认姜屿年要不了十年就会完全接手公司。
“可能年纪还小，想踏踏实实一步步来吧。”
助理忍着笑意，大胆猜测道。
“那就让她踏踏实实看一夏天资料好了。”
想到自己之前还叫人盯着姜芙在公司里的一举一动，此时此刻，姜屿年有一种用大炮轰蚊子的感觉。
“已经让保洁阿姨去打扫过资料室。”
助理恭恭敬敬地说道。
看完最后一本纸质资料，姜芙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她知道姜屿年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连看也懒得看。
姜芙之所以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翻看这些泛黄的资料，并不是因为她闲着，没事可干。
一个企业的发展，与一整个行业的发展息息相关。
老龄化社会，按理来说，保健品应该会越卖越好才对。
但事实呢？
如今，一听说家里老人要买保健品，全家都如临大敌，甚至恨不得马上报警。
年轻人天天保温杯泡枸杞，成为养生主力军，却极度鄙视那些洗脑广告，明晃晃地表达厌恶。
国内品牌利润腰斩，然而国外大牌的市场占有率却节节攀升。
姜芙记得那些综艺节目里，明星每天都要吃一大把保健品，花花绿绿，药丸药片药液，感觉光吃药都能吃饱了。
普通人受到影响，也不遑多让。
所以，不是保健品卖不动了，而是那些忽悠消费者、疯狂营销、缺乏实际效用的保健品卖不动了。
很遗憾，姜家的产品就是其中之一。
“大脑灵”和“补血灵”倒也不是劣质产品，只不过它们的配方太老了，三十年没有升级。
以“大脑灵”为例，它是国内最早一批添加脑磷脂、鱼油、牛磺酸和多维素的保健品，号称可以“提高记忆力，补充大脑营养”，很多家长买来给孩子备考。
九十年代，大家虽然不再挨饿，但饮食结构依旧不健康，很多内陆地区的孩子不爱吃鱼虾，平时也很难吃到新鲜水果，身体难免缺乏营养。
在这种时候，每天喝上一瓶“大脑灵”口服液，效果自然显着。
但它肯定不可能真的让大脑“灵”起来。
至于那些孩子最后的确考上了好学校，也是勤学苦读的结果，跟保健品的关系其实不大。
三十年过去了，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自然就不会再迷信“大脑灵”这种东西。
不仅如此，家长们还要提出质疑：安全吗？有副作用吗？含激素吗？
能不能提高成绩另当别论，别把孩子的身体给吃坏了啊！
吃晚饭的时候，姜芙索性实话实说：“爸，你都没给我喝‘大脑灵’，可见你对它也没啥信心。”
姜若实被噎得够呛：“你小时候，你妈隔三岔五给你体检，医生说你什么都不缺，那还补什么？”
郭婷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觉得姜若实卖的都是假药儿，要是他敢喂宝贝女儿吃那些破玩意儿，她肯定跟他拼命。
“来，多吃一点，好好吃饭。”
生怕姜芙再东问西问，姜若实连忙转移了话题：“打算去哪个部门？”
吃掉姜若实夹给自己的菜，姜芙才回答道：“爸，我听说大哥打算裁掉之前的研发团队？”
说起这个，姜若实也有点不高兴：“他要升级配方。”
姜屿年嫌弃公司原本的研发团队能力不足，他不打算采取添油战术，一点点往里扔钱，索性打算一股脑儿全都裁掉。
这些人当中，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几岁，都跟着姜若实打过天下，只是年纪大了，绝大多数没有海外留学经验，学历上不太漂亮。
姜屿年看中的是几个海归，一水儿的美国常青藤名校毕业生。
他打算亲手打造一个全部由留学博士组成的实验室。
因为涉及的经费数额巨大，姜若实还在考虑，没有立刻答应。
“那把这些人给我吧，都是有功之臣，至少也要妥善安排一下，不能说开就开了。”
姜芙歪头，一脸天真地说道。
姜若实失笑：“给你？你要做什么？公司这几年不赚钱，裁员也在情理之中。”
姜芙卖了个关子：“反正我马上成年了，你给我注册一个公司，再把这些人交给我，就当是送我的成年礼，行吗？”
郭婷蕊轻声斥道：“不许胡闹！”
倒是姜若实来了兴趣，确定姜芙不是随便说说，他略一思忖，居然还真的答应下来。
半个月之后，等姜芙满十八周岁，她名下多了一家公司。
这段时间，姜芙自己也没闲着，她辗转联系到了圈里臭名昭着的大狗仔周伟。
十年前，周伟凭借爆料某当红炸子鸡婚内出轨某小花的猛料而一举走红，成功出圈。
从那以后，他就活跃在吃瓜最前线。
据说，周伟手里的瓜，绝大部分保真、保熟，但他这个人很爱钱，如果艺人愿意花钱把爆料买回去，他也非常乐意配合。
“我没钱。”
姜芙开门见山：“不过我知道一个生殖科医生，应该能帮到你和你太太。”
周伟没孩子，这是他的心病。
他们夫妻连试管婴儿都做了七次，次次失败，光费用就花了几百万，也难怪他视钱如命了。
果然，周伟的嘴唇动了动：“说吧，你想搞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