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姜若实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是心里一想，嘴上就直接说了出来。
说的时候，或许还有那么一丝迟疑，但说完之后，姜若实反而高兴起来。
对啊，小女儿眼看就要成人了，为什么不能去自家的公司里实习两个月？
又不需要她真的朝九晚五天天打卡，去熟悉一下，有什么不好？
姜若实立即心旷神怡起来。
就连郭婷蕊的哭声都跟着一顿，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不过，等她的目光落在餐桌上的两本大红证书上，郭婷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是价值。
一个人只要有了价值，自然就能获得机会。
别小看这一句“锻炼锻炼”，如果没有姜若实发话，姜芙就是往公司里跑一百次，对于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来说，那也仅仅是老板的女儿过来玩耍。
郭婷蕊眼波流转，用目光示意姜芙。
姜芙也不傻，一把挽起姜若实的手臂，半是撒娇半是感激地说道：“爸爸真好！我正愁不知道这个暑假去做什么呢！”
从七八岁就开始每年游学，国内的国外的，该去的地方也都去过了，没什么意思。
就算姜若实不安排她进公司，姜芙今年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姜若实佯装无奈：“顺你的心，我就是好爸爸，要是哪天不顺你的心，我肯定就是坏爸爸了！”
姜芙啼笑皆非：“才不是呢！”
一时间，父女俩忽然想起来他们还有秘密瞒着郭婷蕊，一老一少都有那么一点心虚，反而相视一笑。
不知内情的郭婷蕊同样破涕为笑，明明她的脸颊上还有眼泪，但嘴角已经扬起弧度。
有的人一哭，眼泪鼻涕一大把，狼狈至极。
但郭婷蕊却不一样，她哭的时候，眼泪一颗是一颗，跟珍珠似的往下掉，也不会往外喷鼻涕，反而带着一种凄楚的美。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然而，姜屿年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
“她一个黄毛丫头，你让她去公司做什么？”
姜屿年还不至于惧怕姜芙，他压根就没有把她当成过对手，单纯觉得她的存在是给自己添堵的。
“你当初不也是这个岁数去公司的，你能去，姜芙为什么不能去？”
姜若实诧异极了。
就算姜芙去了公司，也不需要姜屿年手把手带她，到时候她对哪个部门感兴趣就去哪里，别看都在同一家公司，但兄妹俩几天也未必能见到一面。
简单来说，就是谁都碍不到谁。
姜屿年为什么这么生气？
说白了，还不是不把郭婷蕊母女放在眼里，不认为自己还有个妹妹？
姜若实想到自己和姜若真兄妹俩打小一起长大，虽然小时候也难免吵吵闹闹，但只有长大了才能明白，等爸妈都不在的那一天，身边还有个手足，也是一种幸福。
姜屿年怎么就不懂呢？
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又不好了。
“有什么问题吗？”
姜若实眯起眼睛，不善地看向姜屿年。
臭小子，你还有一屁股的粑粑没擦干净呢，居然敢对老子的决定指手画脚？
姜屿年提起一口气，刚要再反驳两句，就听见姜芙笑眯眯地对自己说道：“大哥，我在训练营里学到的那些都是纸上谈兵，以后还得请你多教我。”
她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果然，姜屿年被气笑了：“怪不得，原来是去了训练营，那都是我十几岁的时候玩剩下的东西，你好意思吗？”
姜若实厉声喝道：“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你妹妹才多大，你好意思吗？”
姜芙抿了抿唇，神情里带着一丝黯然。
姜屿年看看姜若实，再看看郭婷蕊，忽然也笑了起来：“好啊，藏了二十年的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
他还记得，她为了能嫁进姜家，当初信誓旦旦，说什么即便生下儿女也不会和自己争抢什么，只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而已。
姜芙出生的时候，姜屿年已经十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懂事，他自然记得很清楚。
“你给我滚蛋！”
姜若实甚至已经有点后悔把他叫回来了，姜屿年不仅不认错，还变本加厉地想要把人气死！
这一次，姜屿年没有替自己分辩，也没有再顶嘴，而是深深地看了姜芙一眼。
有趣的是，刚才还委屈巴巴的少女正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鄙视，有兴味，有挑衅！
她哪里来的胆子？
姜屿年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失声质问道：“姜芙，你敢瞪我？！”
喊完，他再定睛一看，发现姜芙微微耷拉着脑袋，哪里还有刚才的气焰？
姜若实抄起一把勺子就向姜屿年砸去：“滚！”
当着他的面，在他的家里，居然就敢欺负他的女儿，真当他是死的？
姜屿年再次落荒而逃。
姜芙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勾着嘴角。
我的好哥哥，你害怕吗？
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反正我不会害怕，希望你也不会。
当晚，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姜若实把姜芙不打算出国读艺术系的决定告诉郭婷蕊。
她猛地坐起来：“为什么？”
好在姜若实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尽管郭婷蕊不赞同，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等暑假一开始，姜芙就顺顺利利地去了家里的公司。
其实姜若实也算白手起家，吃到时代红利。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姜若实从当地一家国有药厂辞职，跟几个朋友先去国外转了一圈。
在发达国家，他们接触到了一些基础的营养学和保健知识，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然后回国开了一家保健品厂。
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人民的生活水平开始有了提高，但凡跟“补肾壮阳”“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提高记忆力”沾边儿的产品，都供不应求。
像什么中华鳖精、太太乐口服液、脑白金、汇源肾宝、生命一号、蚁力神等等，稍微上了一点年纪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姜若实亲自带团队做研发，从93年开始，厂里主打两款保健品，一个叫“大脑灵”一个叫“补血灵”。
说真的，姜芙在翻阅公司历史的时候，一看到这两个名字，她都忍不住想笑。
这也太直白了吧？
相比之下，连“脑白金”都没那么难听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从八年前开始，公司其实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尽管姜屿年花重金挖研发团队，一再升级产品配方，甚至砸钱做推广，但销售额还是连年走低。
除了在一些三四线城市，一二线城市几乎卖不动，尤其最近三年，差不多60%的直营店铺都关门大吉。
这些资料，以前的姜芙绝对接触不到。
她冷笑：“都这样了，姜屿年你还得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