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天地轰鸣,山河震颤!
仿佛整个灵兽窟的寂静都被那一拳击碎。
水猿怒啸而出,双拳轰落,崖壁崩塌、岩骨翻飞。那股堪比天神震怒的蛮力,直轰真藏法师所在。
佛光破碎,金轮寸断!
真藏法师口吐鲜血,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数十丈,狠狠砸入山壁之中,碎石飞溅,岩层崩裂,整个人被深深嵌入石层之间,佛袍尽裂,气息奄奄。
山谷之中,烟尘滚滚,血雾弥散。
而那尊水猿,立于断崖之巅,身披水纹战甲,神威滔天。
它的眸光碧蓝如海,俯瞰着脚下残破狼狈的真藏法师,眼中尽是蔑视与狂傲。
它仰天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轰!
水意雷涛呼应咆哮,苍穹之上水云翻涌,雷霆奔腾,仿佛要再度化作毁灭一击,将整座山谷一举夷平。
然而就在这时,一缕清风,悄然拂面而至。
无声无形,无声无息。
却在一瞬之间,令天地俱静,山风止,雷鸣歇,连那如山般怒啸的水猿,也猛然收声!
清风之中,一道声音缓缓传来,似低吟,似诵经,似天外道音,在水意之间回荡不绝:
“性本清静,若驰骋六尘,奔波三业,则灵台不树,天光不明,失性而沦乎生死。”
“为不善於显明,人诛之;为不善於幽间,鬼诛之。”
“任性而为,失道矣。”
话音刚落,虚空裂开,一道身影,宛若天光倒洒,踏风而至!
素袍飘飘,白发如霜,步履间不染尘埃,正是:张三丰!
他身形一现,整座山谷仿佛多出了一份宁静的天道之意。
雷停、风止、水静。
水猿那原本滔天翻涌的凶威,在对方现身的瞬间,竟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压制,它明明还立于崖上,掌控山河水意,却陡然感受到一股本能的畏惧!
这道人没有爆发气机,没有显露威压,甚至连眉眼都平淡如水。
但它就是清晰地感受到:若它敢妄动一分,便将灰飞烟灭!
张三丰脚步轻缓,步入水雾氤氲的谷地之间。每踏出一步,脚下虚空便泛起涟漪,道音自其足下生起,仿佛天地因他而生律。
他负手立于水猿身前,眸光如渊,声音不疾不徐:
“汝乃星宿本源所衍,承载天地一脉,何故弃本而为?堕入狂戾之途?”
水猿似有所动,低吼一声,双目重燃雷意,怒意如潮,猛然跃起,巨掌如山,雷海翻腾,直轰张三丰头顶!
真藏法师强撑神识,目眦欲裂,惊呼出声:
“张施主,小心!!”
轰——!
那毁天灭地的拳锋尚未落下,张三丰却只轻轻抬手。
五指翻转之间,掌中阴阳环旋转而出,一黑一白两道气流交汇,形成天地两仪,乾坤倒挂!
他口吐一字:
“逆!”
轰!!!
天地轰鸣一声低吼,四方气机陡然一沉!
只见那雷霆水拳尚未临身,便被生生锁死于半空,拳势冻结,雷电倒流,水浪回卷,仿佛天地轮转方向,那被狂怒操控的自然之力,在这一刻被完全逆转!
水猿双瞳震骇,怒吼之中,那原本遮天蔽日的身形,被一道无形之力拖拽,瞬息之间,轰然坠地!
“嘭!!”
整尊参水猿,宛如被压入镜面之中,砸入大地,四肢扭曲,水意冻结,连同周身雷霆,都被阴阳反转之力封锁于原地,一动不动!
天地寂静如死,仿佛时间都被这一掌所冻结。
张三丰神色不动,右手五指缓缓舒展,轻轻落下一指,声音低沉如神只宣令:
“灵根显形。”
唰!
张三丰指尖微动,一道古老玄奥的符文破空而出,化作一道清光灌入大地之中。
霎那间,大地震荡,空间嗡鸣,一缕若有若无的青辉自地脉深处浮现而起,竟显化出一道青翠神木的虚影,枝叶舒展,根须如龙,缠绕于水猿四肢百骸之间。
那一刻,水猿浑身剧震!
它原本暴戾混乱、如狂潮奔涌的灵息,竟被这道青木之力温柔牵引,缓缓归于本源,渐渐收敛。
咆哮止息,雷光散尽。
真藏法师强撑着从残破的山壁中缓缓起身,一见此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写满骇然。
他已然看得分明:
这并非什么强行镇压之术,而是引动天地脉络,借星宿本源,将参水猿的灵根本性唤醒,使其自发回归本心!
张三丰袖袍轻振,虚空为之一荡。
天风随之一变,天地之间荡漾起淡淡清辉,那道青木虚影顺势凝形,枝干探出,轻柔缠绕于水猿眉心。
与此同时,一道古朴苍青的青玉道符自张三丰袖中飞出,神光流转,宛若星纹刻印,笔直没入水猿眉心之中。
张三丰语气沉稳,低声道:
“从此为我道宗守关,镇山守地,勘星宿之位。”
轰!
符入之刻,雷纹崩解,神意归元!
水猿体表雷光崩散,狂啸止息,气机沉静,庞大的兽躯迅速缩小,化作一道淡蓝水纹,最终凝为一道灵印,缓缓沉入张三丰掌心之中,化为印符内静静沉眠的灵纹。
风止,水静。
整座谷地,归于一片死寂。
真藏法师神色呆滞,望着眼前一切,久久未语,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他素来心高,自负天赋悟性不下当世任何同阶,然而此刻,眼睁睁看着张三丰在无声无式之间,以阴阳调和、星宿为引,将一尊近仙血脉的凶灵轻描淡写地度化,竟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敬畏。
唤醒本性,他佛门中传说中的最高境界也能做到,但那毕竟只是传说,即便是般若寺佛主,也无法做到!
可这是张三丰掌握如此手段……此人果真只是主神境界?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信此等手段世间有人能为。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剧痛,踏前一步,双手合十,神态谦卑,言语诚然道:“多谢张施主相救,施主神通……贫僧,甘拜下风。”
张三丰神情未动,袖袍一收,将灵纹纳入袖中,淡淡看了他一眼,道:
“佛门亦有降龙伏虎之术。”
“贫道不过顺势而为。”
语气平和,礼数周全,却有意无意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线。
他非轻蔑佛门,而是清楚分寸。
真藏法师闻言,心知对方并不打算与自己深交,神色微顿,旋即自嘲般一笑,眼底却流露出更为浓重的欣赏之意。
““此人不独有通天之术,连心性也如琉璃不染……若能引入佛门,定是未来大佛之资。”
念及此处,他略一沉吟,道:
“张施主,贫僧身受重伤,独行不便,若不嫌弃,愿随施主一同深入。”
“此窟本为仙界旧土,贫僧欲参真谛,但无力深入……”
“只望同行共探,若有机缘,贫僧自不会参与。”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坦然,语气诚恳,不提佛门身份,不谈交换代价,甚至连真藏法师的名号都未再强调,姿态放得极低,已是不顾颜面地提出随行之意。
张三丰负手而立,静静看了他片刻。
目光之中,平静如常,却似能映照人心深处。
半晌,他目光微垂,心中微叹:
“唉,无论是故土还是这异界,这佛门,依旧长于诱度。”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动声色的淡笑。
“好说。”
他未点破真藏法师的心思,却也不拒绝。
若此人愿同行,何妨借他佛门威名,为自己后续行迹遮掩几分?
言罢,张三丰转身而行,身影轻盈如烟,步履之间尽是道意流转。
真藏法师怔然片刻,终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负手跟上。
“果然是……妙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