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灵兽窟不过半刻,三人便已各自分道。
苏寒茹所言非虚,此地法则紊乱、气机逆转,即使是神王强者,也无法维持对全局的感知。
“这其中果真有星宿本源气息。”
张三丰伫立片刻,凝神内视,忽感虚空深处隐隐涌动着一缕熟悉而玄妙的星宿之力。他袖袍一拂,身形一掠,宛如流云舒展,独自踏入远方那一座由万兽枯骨堆叠而成的山峦之间。
与此同时,真藏法师金光隐现,朝东方高地缓步前行,佛音缥缈,宛若一尊游行寂灭的古佛。
鉴星洞主则冷笑一声,眼眸冰寒,化作一道寒芒星光,撕裂虚空,径自投入那片最幽深的夜色之地。
……
灵兽窟之中,昏沉压抑。
苍穹无日月星辰,空气中充斥着混沌未净的腐化气息,枯枝腐骨遍地,阴风吹拂间夹杂着来自远古的低语,让人心神浮动。
张三丰缓步前行,负手而立,神色淡然,素袍不染尘埃,似乎这等异境压迫,对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
“好一处仙界遗土。”
他仰望那布满裂痕的苍穹,眼中映出一缕破碎星芒,低声喃喃:
“此处虽败,却仍有一丝仙气残留。”
忽地,他右手轻抬,指尖在虚空一划,空间顿时微微波动,有神力自虚空深处流转而出,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在他掌控之间隐隐交织,逐渐勾勒出一幅宏大玄奥的阵图。
《太乙神数》,道门至高推演之术。
此术源自上古太一天宫,乃观星测象、测数通命之奇技,可借天地法理,推演万象流转,洞察一域之中气运生灭,变数升沉。
张三丰低叱一声:
“定星定宿,立数分宫!”
话音未落,他左手画圆,右手掐诀,袖袍翻飞,指间一道道神文跃动如电,眨眼间便在地面布下三才八卦阵!
随着阵成,一股莫名之力冲击四野。
脚下大地震动如雷,天地灵气竟在一息之间为之滞凝,风止、气息沉、罡风封闭,仿佛此阵短暂中断了灵兽窟天地的自然运转!
张三丰立于阵心,目如电闪,神识随着八卦阵图缓缓扩散,感知每一道气场流转、每一缕灵息波动。
“寅位杀气凝,未宫阴煞沉……此地应有翼火蛇本源。”
他眼眸微闭,再睁之际,神光大盛,身形如流影掠出,眨眼间落于一处断崖之上。
断崖之下,一丛黑叶摇曳掩映。
细看之中,赫然蜷伏着一条通体紫鳞的巨蛇,其身如舟,盘若古树之根,鳞片泛着冰冷金属之光,眉心银纹浮现,赫然是具备半步仙兽血统的异种!
蛇眸在刹那间睁开,猩红竖瞳中爆射出杀机凶焰,张口便吐出一道赤焰狂涛,欲焚天地!
然而张三丰却毫不动怒,未闪未避,反而立于原地负手而立,指尖掐诀,语声朗朗:
“大道者,统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而名,含阴阳动静之机,具造化玄微之理,统无极,生太极。”
言音如雷,落地如钟。
随着他吐出最后一个字音,周身陡然升腾起黑白二色神光,如太极阴阳在空中交织旋转,迅速化作一片巨大道图,凝而不散!
巨蛇怒焰瞬间被吞噬殆尽,其身剧震,仿佛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
下一刻,那双血瞳缓缓暗淡,神色从狂暴凶戾,渐渐归于平静,最终低伏下身,匍匐于阵中。
张三丰神情平和,轻声一笑:
“摒弃蛮性,皈依道门。”
“你本乃星宿本源演化之灵,贫道岂会妄杀。”
说罢,他翻掌而出,一道温润玉符凌空飞出,散发出阵阵道韵,轻柔落于巨蛇眉心。
“入我道门,莫负天机。”
玉符融入其体,那巨蛇顿时化作一道紫光,遁入符中,化作一道静静沉睡的道印神纹,归于张三丰掌中。
一阵微风吹过,他负手而立,目光望向灵兽窟深处,眼神平静如水,却也多了一分幽深如渊的波澜。
……
不多时,张三丰再于太乙神数中捕捉到一道杀气极盛之地。
那杀气如剑似刀,斩破虚空,缠绕着浓郁的火属性波动,仿佛天地本源在此处自燃。
张三丰循着气机行去,行不过百里,已觉气场压顶,灼意扑面。
前方赫然是一处断谷。
断谷深幽如渊,寒风穿谷而过,呼啸如鬼啼。
谷底盘踞着一尊赤纹猛虎,虎身庞大如山,通体赤焰缭绕,毛发根根倒立,仿若火刺,尾部更似一条火蛇,翻腾之际热浪滔天。
其身一动不动,正低头舔舐一枚骨珠,骨珠莹白中透着神辉,分明乃仙骨碎片所凝,蕴含着法则余韵,一看便是通灵之物。
张三丰负手立于谷口,未曾打扰,也未主动出手。他只是将掌中阵图缓缓推演而出,神识牵引,大地之上,六爻五象隐现于枯草之下,阵光浮动,天机流转,风随阵动,天地随之低鸣。
猛虎猛然抬首,双目如炬,冷冽凶光炸裂,但在它头顶上空,忽有乾坤之势浮现,虚空幻化山河之形,压落而下,却不带一丝杀意。
它迟疑了一瞬,仰天怒吼一声,咆哮震谷。
张三丰负手而立,淡淡一笑:
“你若执意遁逃,贫道自不会阻你。”
“但过了今日,你体内那丝本源便将彻底湮灭,从此成道无望矣!”
猛虎眼神骤变,双瞳之中凶光收敛,一抹挣扎从其眸底浮现,长尾收敛,火焰熄灭,终是缓缓趴伏而下,低首不动。
张三丰翻掌打出一道玉符,神光化纹,贴入其眉心,符光闪烁之间,赤纹猛虎化作一道火影遁入符中,被他轻轻收于袖内。
……
复行数千里。
前路逐渐荒芜,草木枯尽,寸草不生,一股沉重压抑的灵波从地脉深处传来,仿佛天地都在此处失去了生机。
忽见一头通体赤红的巨兽从枯地深处缓缓爬出,其形似野猪,面相狰狞,獠牙若剑,体型堪比屋舍,四蹄踏地,裂缝横生。
每踏出一步,皆伴随地火喷涌,咆哮之间煞气缭绕,如凶神出世!
张三丰未有迟疑,翻掌之间,一道太极图纹从天而降,镇压虚空,轰然落在那巨兽头顶,令其嘶吼连连,动弹不得!
他立于虚空之上,目光温和,语气宁静:
“你本为仙兽,却随灵兽窟堕落凡尘,戾气蒙心,几成魔孽。”
“今贫道以太乙引气,为你逆转本源。”
“随我回山,修道悟心,待证真我之时,或能一窥仙门重开之机。”
赤红巨兽咆哮渐止,双眸血色缓缓褪去,竟在震颤中低伏身形,缓缓跪地,眉心敞开,闭目无言,默默承受张三丰道符镇入。
符光没入,其身煞气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一道光纹,沉入张三丰掌中。
“好。”
他轻叹一声,负手而立,望向远方荒原尽头。
如今他以《太乙神数》为引,已循星宿本源之机,收伏三头与二十八星宿暗合的伪仙兽。
正欲前行之际,天命异动!
阵图之中忽有一道水气如渊般腾起,宛若万古深海之下,有苍龙翻身、惊雷破海!
张三丰神色一凝,拂袖定阵,凝神观之。
“水属星象……动静之中带有星宿异波,气机沉如渊海,起如奔雷,是参水猿!”
他双眸微眯,眸光深邃如海,旋即身影一晃,化作流光飞驰而去!
……
而此时,灵兽窟东南方向。
风起枯林,山岩碎裂,气浪翻涌如惊涛拍岸。
真藏法师盘膝而坐,静于枯木之巅,周身佛光流转不息,然面色苍白,气息浮沉,额角冷汗淋漓。
在他前方,一尊通体水纹交织的巨猿仰天长啸,双眸碧蓝如海,战意沸腾!其身形如山,背生筋膜,水流环绕,每一次咆哮,都夹杂着滔天巨浪般的灵力冲击。
“吼!!”
参水猿怒啸而出,巨拳轰然砸下!
“轰!!”
山崖崩塌,气爆连天,真藏法师头顶佛光寸寸龟裂,最终破碎成漫天碎金!
他闷哼一声,左肩塌陷,口吐血丝,佛衣染红,仍是咬牙合十,念诵法咒,强行凝聚残念佛音,化作万佛咒轮,死死抵挡着参水猿的咆哮雷霆。
“半步至尊级别的妖兽……果真……难以度化……”
话未落。
“轰!!!”
一道浩瀚水浪蓦然倾泻而下,化作千万重水刃,携天雷之势将他彻底吞没!
“咔擦!”
骨骼碎裂之声,响彻整片山谷,震动寰宇!
佛光崩溃,咒音止息。
参水猿咆哮不止,怒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