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回身寻那叫门兵士,道:“我适才吩咐你莫非忘了?速去唤邱制司来接旨。”那兵士闻言伏身叩了一个头,爬起便飞速向后衙跑去,于适不等秦玉吩咐,率六个亲兵紧随其后去了。
秦玉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两个亲兵虞侯领会,各自带了三十个亲兵,从大门两侧沿墙根向后衙走去。每隔十五步,便留下一个兵士把守。
秦玉率余下众人又向前行,穿过仪门,直入大堂。秦玉在正中主位坐了,洪钟站在堂下,其余将士把守大堂内外。兵士又将堂上火烛尽皆燃起,立时便将堂内堂外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只二百人马,顷刻间便将偌大一个衙门围得水泄不通,料想不能有人逃脱,秦玉看看堂上更漏,将及子时正,便也不急,从令筒中取出一枝令箭来在手中把玩,等候邱泰。
过不多时,便见邱泰在前,于适与六个亲兵在后,大步上得堂来。只见邱泰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只穿一件靛青襕袍,襟衽未结,露出内中小衣来。于适几人神色如常,衣甲上却有血迹。料是邱泰亲兵卫士抵抗,不愿前来,却被于适手刃了几个,只得屈从。
邱泰抬头见秦玉高坐主位,虽不情愿,却也只得拱手作礼道:“参见秦都司,却不知秦都司夤夜到此,所为何事?”
秦玉淡淡一笑道:“邱制司贵为执金吾,是我大郑赫赫有名的大将,却不知邱制司官居几品呐?想必都城之中是以邱制司为尊了?”
邱泰道:“秦都司说笑了,下官不过正五品,怎敢说为尊了。秦都司万勿戏言。”
秦玉忽地沉下脸来,拍案道:“你也知是下官?你虽不受我统属,却位在我之下,我郑国军法如何?你未穿铠甲,见我竟敢不行参拜之礼,便是你金吾卫的规矩么?上宪在此,还未说话,你竟问我为何而来,这也是你金吾卫的礼数么?”
邱泰一悸,见左右十数个如虎似狼的甲兵,不由得不惊惧,只得屈膝行庭参礼,道:“是末将之过,末将睡迷瞪了,失了礼数,请秦都司恕罪。末将邱泰参见秦都司。”
秦玉冷笑道:“你这罪过,便打你五十军棍也不屈你,可是么?”
邱泰赔笑道:“是,秦都司并不曾屈了末将。末将素知秦都司宽宏大量,断不肯与末将一般见识,便请秦都司恕了末将这一遭。”
秦玉见他如泼皮无赖一般,倒也无法,只得又道:“罢了,我今日是奉旨而来,大事要紧,且记下这一顿打。”说罢站起身,转至案前,面南而立,朗声道:“禁卫军金吾卫都统制使邱泰接旨。”
邱泰本未起身,闻言只得双膝跪地,伏首叩头道:“臣邱泰接旨。”
秦玉从怀中取出圣旨,展开宣道:“圣谕:着命禁军都宣抚使陈封接掌梁州城防务,禁卫军金吾卫一应人等悉听其令,不得有误。”
邱泰听罢却不叩头谢恩,只伏地不起。秦玉道:“怎么,你不肯奉旨么?”
邱泰闻言急道:“臣不敢,臣遵旨。”说罢不等秦玉吩咐,便爬起身来,却又施一礼道:“秦都司,恕末将无状,这旨意...可否给末将一看?”
秦玉冷笑一声,道:“你金吾卫当真是惯常妄自尊大,也罢,拿给他看。”
洪钟闻言上前举双手接过圣旨,转身至邱泰身前,将圣旨递与邱泰。
邱泰接了,打开细细观瞧起来。为防邱泰使诈,洪钟便站在邱泰身前,一手按住腰刀,紧紧盯住邱泰。
看了半晌,并未看出半点破绽,邱泰只得又将圣旨交还洪钟,却仍未打消疑虑,又道:“秦都司,这旨意...只怕有些不妥。”
“哦?”秦玉不气反笑,道:“你胆子不小,倒请邱制司说说,这旨意如何不妥?”
邱泰道:“往日圣上降旨,或下旨至金吾卫,或下旨至洪太尉,今日却为何下旨给陈太尉?况且旨意是给陈太尉的,却不见陈太尉,末将如何敢奉秦都司之命?”
秦玉哈哈大笑,半晌方道:“你问的好。圣上降旨,谁敢问是为何?只你一个邱泰敢问,当真胆大,你何不亲自去问圣上?你若不信,现下便去见驾,面见圣上问个真假,可好?”说罢斜视邱泰,目光之中满是不屑,又道:“陈太尉何等身份?接掌禁卫军还须陈太尉亲至?振远,给他看都宣抚使司腰牌。”
洪钟取出腰牌举起,秦玉道:“若无陈太尉吩咐,我如何得这腰牌?我大郑四十万禁军,连同羽林卫、金吾卫,无不在陈太尉治下,秦某职掌都畿戍卫,陈太尉命我接掌禁卫军,有何不可?”
邱泰一时语塞,忽地嘻嘻笑道:“秦都司是我郑国名将,怎会诳我?圣旨也是一清二楚的,下官敢不奉旨?下官是个糊涂人,一时想不清爽,多问了几句,秦都司莫要怪罪。既是如此,秦都司有何吩咐,只请传令便是,下官无不遵从。”
秦玉见他如此,知他又打主意,却也不在意中,便道:“我既奉命接掌禁卫军,你只将禁卫军都指挥使与你金吾卫都统制使大印拿来便是。”
邱泰笑道:“秦都司之命,下官不敢不遵,但这道令,下官却难以遵从。禁卫军都指挥使大印,自然在洪太尉手中,但洪太尉放在何处,下官却不知。秦都司若要取印,也该问洪太尉取才是。至于下官的印...不怕秦都司耻笑,下官因素喜饮酒,每常丢三忘四,官印要紧,下官恐遗失了,便将官印...便将官印交予洪太尉一并存放了。洪太尉将官印放在何处,下官着实不知。”
秦玉见他如此,知他有意无赖,却一时不知如何驳他。邱泰又道:“秦都司既是奉旨办差,想必今夜定要完差的。下官倒有一计,可使秦都司今夜完差复旨。洪太尉府上距此也不过四五里地,快马不消一刻时辰便到,下官可遣人去请洪太尉到此,自然便得了大印了。况且这圣旨是命陈太尉接掌禁卫军,原该洪太尉接旨的,下官区区五品官,怎敢接圣上旨意?”
秦玉冷笑一声,缓缓踱步到案后,坐了回去,才又笑道:“我素闻邱制司出身市井,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却又板起脸来,道:“但我奉旨办差,岂同儿戏?哪有闲暇与你胡闹?邱泰,我也不问你禁卫军大印,你只交出金吾卫大印,此事便与你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