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临场倒戈的叛军!
想起这一点,山口正雄脸上的怒意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是没想到,这个力元,或者说其背后的北平特高课,竟然对枣阳县这些汉奸的底细了解得如此一清二楚!
看来,这绝非空穴来风,而是真的经过了仔细调查。
但尽管如此,为了维护师团利益的他依旧强硬辩驳道:“就算他们的出身的确可疑,但在我麾下任职期间,并未发现他们有任何通敌的举动!更何况……”
山口加重了语气:“我师团的作战决议,皆为最高机密!凭他们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资格接触!”
“到底有没有,一试便知。”
贺远发出一声冷笑,手指也在八仙桌子上轻轻敲动了起来。
“怎么试?”山口下意识追问道。
贺远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计划。
“很简单。”
“你等下便散出风声去,就说明日一早,师团指挥部要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清剿城外游击队的作战方案。”
话到此处贺远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然后,你连夜拟定出三份截然不同的作战决议。”
“一份主攻城东,一份佯攻城南,一份迂回城北。”
“想办法,将这三份绝密的作战计划,分别无意间透露给王思敬、吴广鑫和张启元三人。”
贺远靠回轮椅,好整以暇的看着面色略微有些难看的山口正雄。
“之后,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看看城外那些游击队,明天会在哪个方向有动作,那内鬼……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
酒宴匆匆结束,贺远与詹森返回了招待所。
门刚一关上,詹森便立刻警惕的行动起来。
他用耳朵贴着门板倾听了片刻,又凑到窗边,小心翼翼的掀开窗帘一角向外观察。
“老大,我检查一下。”
说着,詹森拿出微型电感器,便准备对房间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
“不必费事了。”
贺远却摆了摆手,神情自若的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
“山口现在满心都是抓内鬼的事,不会有闲工夫在我们这里安放窃听器,更不会派特务来监视。”
话虽如此,詹森还是谨慎地将窗帘拉严,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在门缝下方设置了一个简单的触发机关,连上了个小铃铛。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下心来,走到贺远面前。
“老大,那我们明天……到底怎么办?”
詹森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下午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借着送礼的名义,和看守车站仓库的那几个日本兵混熟了。”
“他们防备松懈,还爱喝酒,我已经把仓库的布局和他们的换防时间都摸清了。”
言语之间,那份按捺不住的动手欲望,已是再明显不过。
贺远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笑着反问道:“怎么,这是想动手了?”
“当然!”詹森重重的点了点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贺远微微颔首,对着他伸出了手。
“双手伸出来。”
詹森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
贺远先是将那两张去往杭州的火车票,轻轻放在了他宽厚的左手手心,随后又将那柄古朴而又锋芒内敛的靖国刀,放在了他的右手之上。
“那明天,你可就有的忙了。”
……
次日上午十点,枣阳县政府大门前。
几辆黑色的轿车先后从院内驶出,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车上坐着的,正是揣着“绝密”情报,各怀鬼胎的王思敬三人。
片刻之后,山口正雄才负手从政府大楼的正门走了出来,面色冷峻。
早已在街对面等候的贺远,对身旁的詹森挑了挑下巴示意道:“开车,过去。”
轿车缓缓启动,停在了山口正雄的面前。
车窗降下,贺远坐在后座开口问道:“山口少佐,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嗯。”山口正雄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行动时间定在正午。我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这样一来,城外的土八路一旦得到消息,就必须立刻调动,我们的人很容易就能观察到动静。”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贺远,发出了邀请。
“力会长,可有兴趣随我一同到城墙上看看?”
“呵呵,多谢少佐美意。”
贺远却笑着摆了摆手,婉言谢绝。
“这等纯粹的军事行动,我一个商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毕竟,我这次来,也并不是受了军事部门的委派。”
话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过,倒是有件事想麻烦少佐。”
“能否借用一下贵部的电台?我想和北平的本乡大佐联系一下,汇报此件事宜。”
山口正雄闻言,从口袋里掏出纸笔,迅速写了一张条子递给贺远。
“拿着这个,直接去电报局便可。”
他那张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多奉陪了。”
“多谢,那山口君你先忙,我也先走一步了。”
贺远道了声谢,詹森便一脚油门,将车开向了电报局的方向。
山口正雄则是站在原地,用冰冷的目光目送着轿车消失在街角,眼神中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疑虑。
片刻之后他才转过身,对着身后一名亲卫队长招了招手。
“传我命令!立刻调拨所有能调动的部队,加强四个城门的防御!”
“全员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而那名亲卫队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少佐阁下……是否需要如此大规模的调度?”
“城外的八路军,毕竟只是些小规模的游击队……”
“这点还用你来提醒我吗?”
山口正雄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防的,不只是那些土八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贺远离去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更是为了应付那个力元!免得他日后在华北方面军面前,又编排出什么我们玩忽职守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