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朝歌背上的消息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那么大规模的兵马调动,而且是新年刚过就有这么大的动作,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肯定是有一场大战,而且路朝歌的目的地明确,那就一定是北方了。
草原,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心腹大患,只要是和草原发动的战争,中原百姓还是挺支持的,别看去年刚刚在西域打了一场大战,朝廷消耗钱粮无数,大明的国库也相对来说比去年要紧张了一些,但是也不至于支持不起这场大战。
百姓对这种对外战争其实也是持支持态度的,毕竟朝廷一没给他们增加赋税,二没过多的从民间征兵,三来他们还能扬眉吐气的,没什么不能支持的。
消息传开,最开心的人当属裴景芝了。
“好啊!好啊!”依旧是那个小院,依旧是美娇娘无数:“路朝歌去了北面,就没功夫搭理我们南边了。”
“院长,这刚刚打了西域,现在就打北疆,李朝宗和路朝歌是疯了吗?”陈执事低着头,不敢看场中那惊艳的舞蹈:“不管是多庞大的帝国,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总是要休养生息数年,可这大明总是让人匪夷所思。”
“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裴景芝说道:“大明自从内部统一之后,国内就没爆发什么太大的反抗,国力自然也就积攒起来了,而且大明的建国理念和其他任何朝代都不同,人家是一边治理一边打仗,国力也是蒸蒸日上,最关键的人家这些仗都是在大明之外打的。”
“可这一场国战的消耗如此之大,大明是怎么扛下来的?”陈执事说道:“这怎么看都有点穷兵黩武的意思。”
“国战?”裴景芝嗤笑一声:“每次调动国内兵马不到四成,你管这叫大明的国战?真要是到了国战那一天,整个大明二百多万战兵都会动起来,那才叫国战呢!”
“院长,属下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陈执事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院长会那么怕路朝歌。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裴景芝挥了挥手:“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索性就不告诉你了,你也不用乱猜,反正我是为了‘天地院’好,你知道这一点就行。”
“是。”陈执事应了一声。
“王嗯英和魏嘉荣那两个小伙子最近怎么样啊?”裴景芝问道:“有没有给我惹祸啊?”
“他们两个最近和宫里的那位走的比较近。”陈执事说道:“不过您大可以放心,他们没有反对您的意思,他们是想着经营海外生意的事。”
“屁的经营海外生意。”裴景芝笑了起来:“这两个小家伙还是对中原不死心啊!想着在海外练兵,在利用海运攻打大明的东疆,大明如今的东疆相对来说比较薄弱,但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撼动的,不过这一点和我‘从前’很像,不撞南墙不死心,叫人盯着他们一些,若是有危险了,把人救回来,他们可是难得的人才,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我‘天地院’的损失,只是保护就可以了,不用给他们什么帮助,这人的成长啊!都是一次一次历练中得来的。”
“是,属下知道了。”陈执事应了一声。
“宫里那位有什么反应?”裴景芝问道。
“最近还是挺消停的。”陈执事说道:“一心扑在海外贸易这件事上,难道他也要练兵?”
“他?可不敢。”裴景芝想了想:“现在不仅仅我们在盯着他,他的那些还活着的兄弟们也开始盯着他了,海外贸易这么大一块蛋糕,他一个人吃不下,更何况这小子心心念念的把我们踢出局,估计是有什么后手,叫人继续盯着,一旦发现他有什么返场的举动,立即报给我。”
裴景芝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享受,只要路朝歌他们不打过来,他就当没有这个人,反正惹不起那就躲远点。
而在大明的庆州道,有些人在得知路朝歌离开长安城之后,也有了点自己的小心思。
大明对世家的态度一直不怎么样,甚至在大明控制了庆州道之后,始终打压着当地的世家大族,让世家大族的实力不断受损,而这其中被打压的最严重的就是庆州道最大的世家邬家,生意上被朝廷打压也就算了,就连官场上都被大明直接踢出局了,如今的邬家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此时邬家祖宅内,邬家核心人物齐聚一堂,这么多年的打压,已经让邬家大不如前了,若是在找不到自己的出路,那邬家离覆灭也就不远了,最开始他们对朝廷的打压并不以为意,毕竟邬家也是世家,千年的世家不是那么容易垮台的,可是被折腾了这么多年之后,他们算是明白了,大明想要收拾他们,其实并不是很难。
祖宅正堂,作为邬家当代族长的邬承宇端坐在上手位,今天他把同辈的老人请了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接下来的邬家要何去何从,作为庆州道唯一的世家大族,他们在庆州道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可是自从大明接管了庆州之后,他们邬家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邬家祖宅的正堂里,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众人心头那份压抑。这是庆州道第一世家邬家的祖宅,已有三百年历史,梁柱上的雕花虽显陈旧,却依旧透着往日的威严。只是如今,这威严更像是垂暮老者最后的倔强。
邬承宇端起手边的茶盏,目光扫过在座的七位同辈兄弟。这些人都是邬家各房的当家人,曾经在庆州道跺跺脚地面都要震三震的人物,如今却个个面色凝重,眼角的皱纹深得像是刀刻一般。
“各位兄弟,”邬承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今日请大家过来,不为别的,就为咱们邬家的前程。”
二房当家人邬承睿咳嗽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大哥,如今这局面,还有什么前程可谈?朝廷那边把咱们当眼中钉肉中刺,生意上处处打压,官场上更是彻底绝了咱们的路。我听说上月,连咱们家最后一个县衙小吏都被清退了。”
“二叔说得是。”坐在下首的年轻一辈中,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站起身。他是邬承宇的长子邬启明,今年刚满二十五岁,是邬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孩儿前日在庆州府打听消息,听说朝廷要继续推出世家子弟科举的时间,我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九成九应该是真的,朝廷针对世家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
四房的邬承毅是个火爆脾气,猛地一拍桌子:“欺人太甚!咱们邬家自前朝就在庆州扎根,历经三朝而不倒,他李朝宗和路朝歌算什么东西?一个通缉犯,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碎,也敢这么对咱们?”
“老四,慎言。”邬承宇皱眉道,“今非昔比,如今这天下姓李不姓刘了。”
堂内一片沉默。这句话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前朝刘氏虽也打压世家,但至少表面上还维持着体面,世家子弟依然可以凭借家族影响力在官场还可以占据主导地位。
可这大明一朝,自李朝宗定都长安那天起,就明摆着要与世家为敌,或者说从李朝宗在凉州起兵的那天起,世家大族就开始被针对了。
“大哥,我听说路朝歌已经带兵北上了。”五房的邬承泽忽然开口,他向来心思缜密,是邬家的智囊:“这可是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机会?”六房的邬承谦问道:“难不成咱们还能趁机造反不成?”
“造反自然不行。”邬承泽摇摇头:“但咱们可以借这个机会,跟朝廷谈谈条件。”
“谈条件?拿什么谈?”邬承睿冷哼一声:“咱们现在还有什么筹码?”
“我们还有最后的筹码。”邬承泽的声音冷得像冰:“路朝歌的命根子。”
堂内众人皆是一怔。
“五哥,你什么意思?”七房邬承安问道。
邬承泽缓缓站起,在厅中踱步:“路朝歌此人,重情重义是他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你们可还记得,他的妻子周静姝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那又如何?”邬承睿皱眉。
“如何?”邬承泽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我们能刺杀周静姝——哪怕只是制造一场刺杀未遂——你们猜,路朝歌会怎样?”
堂内一片死寂。
良久,邬承宇缓缓开口:“他会发疯。”
“不错,他会发疯。”邬承泽点头:“一个发疯的路朝歌,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会不顾一切追查凶手,会在长安城掀起腥风血雨,甚至会怀疑朝中有人对他不利。届时,朝堂必乱。”
邬启明倒吸一口凉气:“五叔,你是想用刺杀周夫人来震慑路朝歌?”
“不止震慑。”邬承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要让路朝歌知道,他再这么打压世家,我们就能动他最珍视的人。这次是刺杀未遂,下次呢?他能保证时时刻刻护住周静姝吗?他能保证自己的子女永远安全吗?”
四房的邬承毅一拍大腿:“妙啊!这就叫打蛇打七寸!路朝歌再厉害,他也不是神仙,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可是……”二房邬承睿仍有些犹豫:“万一真伤了周静姝,路朝歌必定倾尽全力报复,我们邬家承受得起吗?”
“所以必须是刺杀未遂。”邬承泽早有准备:“我们只要制造一场混乱,让周静姝受点惊吓即可。最关键的是,要在现场留下一些‘线索’,指向某些对路朝歌不满的势力,比如那些被他打压的前朝勋贵,或者是被夺了天下的刘人,别忘了,李朝宗可是留了刘家不少血脉,包括城外的安乐公刘宇森,这可是个绝好利用的人。”
邬承宇眼睛一亮:“嫁祸于人?”
“正是。”邬承泽点头,“如此一来,路朝歌的怒火就会转向其他世家大族。他越查越乱,越乱就越需要稳住地方。届时,我们再派人去长安‘表忠心’,表示愿意配合朝廷稳定庆州,甚至可以‘帮助’他调查此案。”
邬启明接话道:“五叔的意思是,我们要演一出苦肉计?既让路朝歌知道我们有能力威胁到他的家人,又让他觉得我们可以为他所用?”
“聪明。”邬承泽赞赏地看了侄子一眼:“我们要让李朝宗和路朝歌明白一个道理:世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逼急了,我们也能变成咬人的狼。但若他肯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愿意做他最忠诚的狗。”
这个计划既毒辣又精妙,堂内众人都不禁暗暗佩服。
邬承宇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计划虽好,但执行起来难度极大。周静姝身边护卫森严,寻常刺客根本近不了身。而且一旦失败,邬家将万劫不复。”
“大哥放心,我已有周全安排。”邬承泽显然早有准备:“周静姝在路朝歌出征的时候,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城外大慈恩寺上香,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我们可以提前在寺外布局,不用真的刺杀,只需制造一场混乱,让一支冷箭射中她的马车即可,或者让她受一点点伤也无妨。”
“谁去执行?”邬承宇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能是邬家的人,甚至不能是庆州人。”邬承泽低声道:“我三年前就暗中收养了一批孤儿,养在江南,如今已有十七人。他们不知自己身世,只认我为恩主,其中三人箭术了得,可担此任。”
“可靠吗?”
“绝对可靠。”邬承泽语气笃定,“而且事成之后,这三人会‘意外’身亡,死无对证。即便朝廷追查,也只能查到他们曾经是江南流民,因生计所迫受人指使,但指使者是谁,无从查起。”
六房的邬承谦忽然问:“那如何留下指向其他势力的线索?”
“这个简单。”邬承泽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刘宇森的玉佩,把这块玉佩留在当场就可以了。”
他又取出一封信:“这封信是用已故老将军潇文昭的密语写成,潇文昭当年可是凉州道领军将军,就因为不想和李朝宗沆瀣一气,被路朝歌抓到了定安县,虽然最后活着离开了凉州道,但是最后还是死在了路朝歌的手里,他的家人难道不想给他报仇吗?信的内容含糊其辞,既像刺杀指令,又像寻常往来,足够让李朝宗起疑。”
堂内众人看着这些准备,心中既佩服又恐惧。邬承泽为了这一天,竟然暗中准备了这么多年。
“五弟,你……”邬承宇欲言又止。
“大哥不必多说。”邬承泽深深一揖:“我这一支人丁单薄,唯有一女已远嫁。若事成,邬家可保百年富贵;若事败,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家族。”
但凡邬承泽或者说邬家人能真的把路朝歌给摸透了,也不至于想出这么馊的馊主意,路朝歌会在意是你邬承泽干的还是邬家人干的吗?他只会把责任全都扣在邬家人的头上,甚至李朝宗可能会先一步,将邬家给彻底斩草除根。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无人反对。
邬承宇缓缓站起,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兄弟:“既然如此,此事就按五弟的计划办。但有几条必须遵守:第一,绝不可真的伤了周静姝;第二,所有参与此事的外围人员,事后必须清理干净;第三,一旦事成,立即派人去长安表忠心,绝不可迟疑。”
众人齐声应是。
邬承泽又道:“此事需快,下个月十五就是最佳时机。我需要十万两银子打点,还要调动我们在长安的暗线。”
“都给你。”邬承宇拍板,“从公中支取十五万两,家族暗线全部归你调配。五弟,邬家的生死存亡,就系于此举了,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必不负所托。”邬承泽郑重承诺。
散会后,众人各怀心事离去。邬承宇独坐堂中,望着祖宗牌位,低声自语:“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承宇出此下策,实为家族存续。若此举有伤天和,所有罪孽我一人承担,只求保全邬家血脉……”
而在长安城,周静姝正坐在将军府的书房中看着路朝歌给她写的那些小说。忽然一阵心悸,她放手中的小说,走到窗前望向北方。
窗外,长安城的夜色宁静而祥和,但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在千里之外的庆州悄然酝酿。而这一切,都将成为大明再一次向世家挥刀的开端。
下个月十五,大慈恩寺外的官道上,将上演一场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大戏。邬家孤注一掷的豪赌,能否为他们赢来一线生机?而路朝歌得知消息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风暴将至,无人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