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整面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带着一点热度打在人身上。
藤今今靠在沙发上看书，他整个人都挨着阳光，发丝挂上一点金色，白皙的面颊也泛着温热，手中的书页被直直打下来的光分割成阴阳两边。
屋子里很暖和，但他还是挑了一双薄薄的毛绒袜子套上。
池棋凡自己带了绘本来看，这时候也安静地待在旁边，和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池棋越，在满屋子瞎转。
他也没有故意制造噪音，就是自己悄咪咪地溜达，四处张望着，摸一摸桌上的小摆件，拨拉一下窗帘布，扒着落地窗往外看风景，走上几节楼梯，又走下几节楼梯。
似乎是实在没什么好摸好看的了，他才终于坐回来，却没有坐回原位，而是一屁股坐到了藤今今身边。
小孩带着整个人的重量一屁股弹过来，藤今今整个人都被他带得上下轻晃一下。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视线追逐着书页上的文字，想要把这一段看完，结果脚面猛地一凉。
藤今今从书中收回目光，抬头就看见池棋越已经把他脚上的一只袜子扒下来正往自己脚上套。
嘴唇抿了抿，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说些什么比较恰当。
这小孩还挺自来熟的。
藤今今看着他企图把自己的两个小脚丫都塞进那一只袜子里，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最后还是在那只袜子被扯烂前开了口：“冷了？”
池棋越却摇摇头，又在对面困惑的目光下抓起那只袜子老实答话：“这个好看。”
藤今今把书倒扣在一边，一手抓过那只袜子，一手抓过那只小脚丫，三两下把那只袜子穿好，又掐着他的胳肢窝把人往上提了提，“乖乖坐好，别乱跑了。”
他说完视线就投向不远处正抿唇看过来的小孩，“棋凡还带了别的绘本吗？”
池棋凡听到他叫自己立马应了声，很快就从自己的小书包里又掏出一本。
池棋越在他还没掏出来之前就已经三两下爬了过去，等绘本递到手里的时候随便翻了几页就撇撇嘴，“我才不要看这个，无聊死了！”
他说完也没等别人回应，直接就伸手把池棋凡手里的那一本抢了过来，自说自话，“我要看你这个。”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屋内很快又重归平静。
藤今今起身趿拉上拖鞋坐到两个小孩中间去，一手按在了池棋越手里的绘本上。
池棋越以为他要抢，立马把书紧紧抱到自己怀里眼巴巴地看过来，“我想要看这个，他还有一本呢，就让我看这个嘛！”
两个小孩分坐在两侧，视线从左边挪到右边，停留好半晌也没等到池棋凡说什么。
藤今今看着已经垂下头翻看绘本的小孩，手掌放到他脑后揉一揉。
那个小脑瓜顺着这力度抬起来，藤今今对上那双有些迟疑又隐匿了几分希冀的眼睛，轻声说：“那你就让给他看吧，好不好？”
他的话音很温柔，落在后脑勺上的那只手也很温暖，池棋凡听到他这样问就乖乖点头，“好。”
面前的小孩应了声就老实地低下头去翻看自己手里的绘本，藤今今的视线却没收回去，依旧落在那个小发旋上，直到池棋凡感受到这目光重新抬起头看过来时才再次开口。
“你想给他吗？”
池棋凡应当是这段时间休养的不错，脸蛋看起来都比当初肉了许多，但那张小脸上本应该柔和的轮廓此时却染上一些并不明显的失落，嘴角的弧度也微微向下弯着。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兀自垂着脑袋用手指轻轻抠着绘本的书页，看到边角不小心被自己捏皱了又赶紧去抚平。
过了良久，久到好像已经没有人在等待他的回答时池棋凡才嗫嚅着小声开口，低不可闻的声音即刻就消散在空气中，“不想……”
“那为什么要说好。”
头顶立马就传来了回复，池棋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被这清晰又突兀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他下一秒就抬起头来，视线撞进藤今今的眼睛。
“他和你说他想要，如果你不愿意，就要和他说不给。”
藤今今把那只没穿袜子的脚收回沙发上，胳膊拄在膝盖上用手撑住半边脸颊。
他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此时茫然的表情，伸手轻轻抚摸一下他耷拉的小眉毛，缓缓开口：“你希望我为你主持公道，希望我能出面替你说话。”
那道轻缓的声音短暂地停顿了片刻。
“但如果我不愿意帮你说话呢？如果我并没有注意到你不愿意呢？”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认真，“那你就不能看自己想看的书，不能吃自己想吃的苹果。”
池棋凡听着耳边的话，手指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局促地抠了抠自己裤腿上的布料。他把眼睛睁得太大，此时已经觉得有些泛酸。
话音停顿的间隙，池棋越却突然凑过来扒着藤今今的胳膊，皱起眉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嘘——”藤今今转过一点身，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安静，又指了指沙发另一边，“去那里自己看书。”
“奥……”池棋越不情不愿应了声，手脚并用地撅着屁股爬了过去。
藤今今看着他趴在那里自己翻起书来，这才扭回头看着眼眶红红始终沉默的池棋凡，“你想要靠着别人来为自己伸张正义，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来得到想要的东西呢？”
没有给人过多思考的时间，他很快就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那就要等到主持公道的人看到你的难过、同情你的难过，或是等到争抢的人不喜欢了，不想要了，才可以给你。”
这字句有些冷，一字一顿地砸在那颗尚且年幼的心上，是有些残酷的力道，但那话音却又温柔地包裹住了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为什么要让我来决定你可以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