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只眼睛来来回回转动，乱七八糟的视线胡乱交错着，大眼瞪大眼。
藤今今刚从床上爬起来，脑子正在逐渐地恢复运作。池霁淮在陪他睡完午觉后就回公司了，刚离开不久，就有两个小不点登门造访。
他看着池棋凡紧张的样子，又看了眼半躲在他身后的池棋越，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为什么来找我？”
池棋凡听到他说话，赶紧抬头看了过来。
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说着话的功夫眼睛又躲开了藤今今的视线，小短手也攥着自己的衣摆，“因为我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点，而且……而且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藤今今听着他的话抿了抿唇，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立马出声：“爸爸知道吗？不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吧？”
“不是不是。”
池棋凡闻言赶紧摆摆手，生怕立马就被遣送回去，“爸爸说要征求哥哥嫂嫂的同意就可以。”
“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今今哥哥？”他眼含希冀地看向藤今今，说完之后意识到什么又突然改口，“今今嫂嫂。”
……
藤今今面色复杂地纠正，“就叫哥哥吧。”
他说完就从一边拿起手机给池霁淮发消息。
池棋凡听到他的话立马改口重叫，看见他的动作又再次开口：“今今哥哥我可以在这里和你一起吗？我会听话的。”
似乎是为了努力争取藤今今的陪伴权，他开始陈列自己的优点。
“我不会吵你，你饿了我可以给你削水果，我也会做一点简单的饭，你觉得哪里不干净我也能打扫房间，无聊了我还可以给你讲笑话。”
像是早就在心中准备了好几遍的草稿，他说得又快又急。
藤今今耳边听着他一连串鞭炮一样放出来的话，手下回复一条池霁淮的消息就抬眼看过去。
两个小孩老老实实地站在他面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脸蛋肉乎乎，看起来可爱又乖巧。
池棋凡大眼睛睁得溜圆，小手紧张地偷偷抠自己的衣角。池棋越还是半个人躲在池棋凡后面，假装自己不在。
藤今今看着面前的小孩，眼里盈满笑意，脑海里回放一遍他的技能列表后嘴角也挂起掩不住的笑，“你还会讲笑话呢？”
池棋凡猛点头，他看藤今今似乎是感兴趣的样子，马上进行才艺展示。
“有一个人他去饭店吃饭，服务员问他要吃什么，那个人就说大虾螃蟹什么都行，我就爱吃带壳儿的！然后服务员给上了盘瓜子儿。”
话音落下的时候，藤今今真的笑出声来。
笑话并不好笑，但池棋凡讲得一脸认真，眼睛也瞪得溜圆，脸蛋又似乎是因为紧张和羞涩红扑扑的。
有被可爱到。
池棋凡觉得他爱听，立马要再展示一个，被藤今今笑眯眯地及时叫停了。
视线稍微挪动了一下，落到后面那个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又竖着耳朵听了笑话偷笑的小孩身上。
屋里突然没有人说话了，池棋越悄悄抬起眼去偷看，结果和藤今今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一激灵，想要装作自己不在似乎已经行不通，只好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我、我可不想来的，我做饭没有他好吃，也不想打扫卫生，你要是实在想吃水果，我就给你洗一下吧……”
池棋凡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把他整个人都露了出来。
他似乎是忍耐了很久，一直想说但又憋着的样子，此时终于面对着池棋越开了口，话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脸上的表情也写满了不乐意，“你不想来还非要跟着我！”
“我们是双胞胎当然要在一起了！”
池棋凡看着池棋越脸上那理所应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铆足了劲儿大声反驳：“谁说双胞胎就非要在一起！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我就要跟着你！我就要跟着你！你别想甩开我！”
池棋越看他居然这么大声，小孩子间奇怪的胜负欲被勾起，立马喊得比他还大声，说着说着都要跳脚了。
两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但池棋凡显然是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被池棋越嚷得脸通红。
藤今今见到这战况，伸长胳膊一手揪一个把两个小东西拽到跟前来。
池棋越还要蹦高，藤今今一手按住他的小脑瓜把人强行留在地面上，“安静一点。”
兴许是在陌生地盘的缘故，池棋越也老实不少，很快就消停下来。
“对不起，今今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吵的，我会安静的。”
池棋凡脸上突然有些急切，眼眶都泛起一点红，他慌乱地看进藤今今的眼睛，似乎是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
双胞胎两个中池棋凡相对更加内向，更加不爱说话，也少有激动的情绪。
他看起来很听话，所以初次见面的时候通常是会让人产生好感的。
但喜欢他的人又往往很快就会被更加活泼机灵的池棋越吸引去注意，尤其是在池棋凡变得更加内向之后，就越发容易被人忽略。
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忘记他的存在。
藤今今看着他过于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还是先伸出手去抓住那只死死捏着衣角的小手，安抚着小孩的情绪。
他这时也想起来，之前池霁淮派人调查关于双胞胎的事情时，就有提到过池棋凡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内向起来。
“系统，书里应该有写吧？他是因为什么才突然更加内向的？”
系统认真翻阅了一下，很快就调出相关的剧情。
池棋凡和池棋越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小朋友的生日正巧赶上周末，就邀请了很多班里的小朋友一起去家里做客。
都是不大点的孩子，凑在一堆吵吵闹闹的。
池棋凡中途想要去上厕所，结果无意间路过厨房时，看到那家的爸爸妈妈在里面。
他本来就很憋得慌，打算快一点去厕所，结果厨房里女主人的声音却蓦然传入耳中，无比清晰，躲避都没来得及。
“养一个孩子都够烦的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大堆，真是吵死了！尤其是那几个上蹿下跳的，有没有素质啊？也不知道什么才能走，都怪你，以后再也别给我搞这种事儿。”
池棋凡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主人是怎样回复的，他只知道自己刚刚在屋子里高兴地蹦蹦跳跳，只知道这个阿姨说自己很吵。
耳边是刻意被人压低的声音，明明依旧很清晰，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他没敢去上厕所，匆匆忙忙就回到原位乖乖坐好。
等那家的妈妈微笑着端了水果出来，小朋友们一哄而上，他也没有去抢，后面的时间里也没有再和别人吵闹。
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压抑让身体僵硬麻木。
他一直没有去上厕所，等到回家的时候就尿裤子了。
宜秀曼骂了他一顿，池棋越也一直嘲笑他。
本来他们周末就是很少能够回家的，而从那以后，宜秀曼就更是几乎不再接他们回家。
他觉得很丢脸，他的一切都很丢脸，所有的器官都被这样的羞耻感坠着不断下沉。
那个时候的池棋凡还很小，也许他不记得那天吃的蛋糕是什么口味，也不记得那天究竟去了几个小朋友。
但他能够很清楚地记得，那道被刻意压低的满含嫌弃的声音，以及女主人在厨房抱怨时紧皱的眉头，和端着水果走出来时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