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就这样被沈枝鸢硬生生地赶出了屋。他站在门口，神情瞧着颇有些哀怨，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道：“我真的走了。”
屋里传来声淡淡地‘嗯’。
姜肆又敲门道：“我是真的真的要走了。”
大概是他重复了太多次。
屋里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但比起刚刚，倒是有了些许人气：“我知道了，你快走，别站在我房门口了。”
这语调怪铿锵有力的。
姜肆咧开嘴笑，又顺手扯出腰间的小刀，上下抛着玩弄。他慢悠悠地走在过道上，刚打算回自己房，便在拐角处碰见了特意等着他的夜斯年。
姜肆脸上表情稍收敛。
他靠着墙，没继续抛玩，反而是拿着小刀开始低头磨指甲。本意是想等夜斯年先开口，但谁知这人只是蹙眉，挡在他前方。
姜肆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你堵在这儿，是想跟我聊，刚刚你在屋里跟她说得那件事儿？”
夜斯年眉舒展开来：“你听完后是什么看法？”
姜肆将小刀别回腰间，环着胸口耸肩道：“我能有什么看法？”自从沈枝鸢去世后，他就未曾和夜斯年有过正经联系，这次倒是他们近些年、头次正儿八经的面对面聊天。
夜斯年淡淡道：“你没听我和她的对话内容吗？”
姜肆语气怪漫不经心的：“内容倒是听了些，不过没听全——”他咧嘴笑了下，虎牙又轻抵在唇瓣上，“主要是李姑娘她有些太好看了，注意力实在分散不了。”
他的语气内还带着明显的喜悦。
在提到‘李枝’时，眼底的温柔和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夜斯年有些无奈地叹气，最终还是迎着他的视线，开口道：“我知道你接近她是因为她像沈枝鸢，可我若是告诉你，她有很大的概率，不是沈枝鸢，你该怎么办。”
“……”
姜肆笑容稍稍凝滞。
盯着他也没说话。
夜斯年继续说道：“司谕前不久来找过我，他向我要易容丹，为的就是让李枝姑娘变化成沈枝鸢的模样，引出暗龙堂。”
姜肆：“……”
姜肆冷笑，耳朵里似乎只听见了后半段话：“司谕想让她死，应该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这不是同不同意的问题。”夜斯年看向他，声音有些无奈，“这最主要的问题，是如果她真的是沈枝鸢，司谕就不可能让她去送死，也不可能让她去当诱饵。”
姜肆：“……”
姜肆再次沉默下来。
夜斯年见他不说话，又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讲：“司谕在跟我索要丹药的过程中，告诉了我他和李枝的相识，他承认了，李枝是他叫人亲手培养，培养她的行为举止、动作神态。”
“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
“你觉得司谕说得是否是真的。”
司谕此人阴险狡诈、从小便是天之骄子的存在。不说表面功夫深浅，就说他那心计，绝对是那几位皇子里，算得最远的。
夜斯年其实并不喜欢同他打交道。
毕竟与此人打交道，要在背后留一手、也需要留个心眼。就比如这次，他猜不透司谕说得那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姜肆挑眉道：“你来找她，就说明你很怀疑司谕说的话。现在找完了，结果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夜斯年总算笑出声，他笑起来清清淡淡的，还带着些许自嘲：“就是因为没数，我才来问你。”
姜肆有些烦躁地把玩小刀。
最后只道：“你要这么说，那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只凭自己的感觉，他这人做事冲动，也不会瞻前顾后，只管自己喜好。
他很确定，自己在靠近‘李枝’的时候，心跳是剧烈的。若是因为模仿或长得像，就让他成这副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死而复生太离奇了。
但他的枝枝，浑身上下都是奇迹。
想到这儿，姜肆忽地恶劣道：“不过我觉得，司谕说得也可能是真的，他要是真认出来，就不会让她去死。”
“你要知道，他可是连她死，都不放过她的疯子。”
夜斯年挑眉道：“所以——”
姜肆打断他：“所以我觉得，李枝很可能就是司谕的下属。”
他说完，朝着夜斯年咧开笑。
又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其实，他也应该查证下李枝的身份，但他的直觉告诉他——
李枝绝对是沈枝鸢。
没有人会连细节都模仿的如此像。
更何况，他觉得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所以，又哪来的人去教导。
姜肆边想边逗弄着白虎的大脑袋。
又趴在窗户口，探着身子往下望。
果然不出他所料，楼下的半盏窗户已然关上，连层缝隙都不给他留。正要将脑袋收回，顶上便又传来道颇为冷漠凉薄的声音——
“姜肆，你在干嘛。”
“……”
这声音有够熟悉。
姜肆挑眉，微微抬头瞧了瞧，便见墨梓胥身着墨袍、几乎用睥睨似的目光盯着他。
看起来分外不屑。
姜肆懒得理他，直接说了句‘跟你有什么关系’，便‘啪——’地关上了窗户。
他这窗户是为了枝枝开的。
若是枝枝关了窗户，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开着。糟糕，又有些想她了。
-
沈枝鸢将姜肆赶出屋后。
便睁开大眼睛，坐在躺椅上，叹了一遍又一遍的气。她自然是愿意和司谕合作的，其一是司谕人极为聪慧、跟他合作，事半功倍。
其二是因为这几人里，她最舍得利用的便是他。而且，他好像也没认出她来。
甚至连怀疑，好像都没有。
当然，起先沈枝鸢也觉得他可能是装的，但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她觉得他这次，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到这儿。
沈枝鸢又叹了口气。
她坐到铜镜前，很是认真地扯了扯自己的脸颊，又嘟着嘴嘀咕：“怎么活下来了，还要有张跟从前那么相似的脸呀！”要是不相似！她总觉得自己可以舍掉很多麻烦！
还有这双金色的眼睛也是！
这也太惹人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