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盯着陈阳看了几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能感受到汗珠从额头滑落。终于,刘莉的目光移开,将手搭在陈阳肩膀上,“陈老板,小心驶得万年船,出了事,你我都不好,我说的没错吧?”
“额......”陈阳笑着点点头,“对对对!”陈阳冲着老刘竖起了大拇指,“您说的对,我这身份要是被人知道了来黑市,嘻嘻......”
“要不说你们谨慎,咱们继续!”说着,陈阳将照片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跟第一件一样,依旧没往箱子中间扔。
第三张展示的是一套十二块和田玉带板,每块约三寸长,两寸宽,雕刻着不同的花卉图案。这些玉带板呈现出羊脂白玉特有的温润光泽,仿佛有内光在玉石深处流转,触手可及的质感让人联想到婴儿肌肤般的细腻。
每一块带板上的花卉图案都不相同,有盛开的牡丹、含苞的荷花、傲雪的梅花,雕工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花瓣的层次分明,叶脉纹理清晰可见,甚至连花蕊的细微结构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带板边缘处那层自然形成的包浆,呈现出深深的黑褐色泽,这是常年在土里才能形成的痕迹。从玉带的厚度和分布来看,这套玉带板至少有数百年的历史,而且曾被某位身份尊贵的主人长期珍爱使用。
“永乐年间的玉带,”陈阳这次学乖了,只谈工艺不谈来源,声音刻意保持着平静,“这种多层透雕技法在宣德后就很少见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在照片上游移,心中却在飞速计算着什么。
“看照片上的玉色,应该是和田青白玉中的上品,温润如羊脂,上乘货色。”陈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大腿,眼睛看着手里的照片,这十二块玉带板的雕刻主题,牡丹、荷花、菊花…每一朵都有着不同的寓意,这应该是某位高官的随葬品。
其他人都没有将照片扔出去,陈阳扫了几人一眼,轻轻将玉带的照片扔到木箱中间,“我对这玩意没感觉,玉器不是我擅长的玩意,唉,可惜这好物件了。”
虽然说,就算把所有照片自己都留下,以自己的财力都能轻松战胜这里所有的人,但陈阳觉得,该放手的还是要放手,不然就太假了。
第四张照片上是一对木俑,俑人身形虽不过一尺,却自带一股子沉稳气势。左侧那尊文官俑,头戴高冠,冠冕垂旒,几缕细密的朱砂绘就的旒珠在冠上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坠下。他面容清癯,眉目舒展,唇角微微上扬,似在凝神沉思,又像在悄然微笑,将谦谦君子的温润气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右侧的武将俑则全然不同,头戴兜鍪,鍪上饕餮兽纹狰狞醒目,护耳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漆痕。一双怒目圆睁,眉宇间凝结着肃杀之气,厚实的嘴唇紧抿,鼻翼因隐忍力量而轻微翕动。他身披战甲,甲胄上的兽纹和云纹层次分明,衣摆自然垂落,边缘处用黑彩勾画出风吹动的痕迹,更显威风凛凛。
两尊俑人皆彩绘鲜艳,文官俑的袍服以青绿为主色调,胸前绣着仙鹤献瑞,衣袖边缘点缀淡金色云纹;武将俑则以赤红和玄黑为主,甲胄上暗金色的兽纹在灯光下隐隐生辉。衣纹流畅自如,如同微风拂过,带动着俑人衣袂微微飘动,更添灵动之感。
目光落到俑人底座,灰褐色的木色在照片里清晰可见,纹理细密交错,年深月久的包浆泛着油润光泽。靠近底部的地方,几处深褐色的虫蛀孔洞赫然在目,那是岁月刻下的斑驳印记,无声地诉说着这两尊俑人跨越千年的风雨历程。
“哟,这玩意都有?”陈阳看着手里的照片,吃惊的说道。
“明代亲王墓镇墓俑,”陈阳指着文官俑手中的笏板,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你们看这笏板的形状,上宽下窄,边缘做了圆弧处理,这种形制只在正统到成化年间短暂流行过,前后不超过三十年。”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方轻轻划过,“而且最关键的是,文官俑的朝珠数量是一百零八颗,这代表着至少是郡王级别的规格。”
陈阳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专业的光芒,“看这彩绘的层次感,朱砂和石青的搭配,还有金粉描边的技法,都保存得异常完好。”
审胖子在旁边想说什么,抬头看看老刘、马三和刘强正盯着陈阳看着,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这个陈阳,话真多!
陈阳凑近照片,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木材的纹理,“从木材的老化程度和这种特殊的虫蛀痕迹来判断,应该是天顺年左右的作品,距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武将俑的盔甲细节上,“保存如此完整的镇墓俑,真是少见。”
“陈老板,喜欢?”老刘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陈阳问道。
陈阳微微楞了一下,之后顺手就将照片扔到了木箱中间,“东西虽好,但是没有市场,不要!”
第五张照片映入眼帘,陈阳顿觉呼吸一滞,瞬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那是一件精美绝伦的鎏金熏炉,它呈长方形,棱角分明,却又在细节处巧妙地过渡为圆润的弧线,直口向上;弧形的腹部饱满而庄重,让人联想到盛唐时期的丰腴之美;高高的圈足向外舒展,如同撑起整个天地的支柱,稳固而有力。
明鎏金龙凤纹铜熏炉,开封博物馆藏
炉身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鎏金,在灯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辉,沉睡了数百年的之后,又重新焕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器表更是布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纹饰:凶猛的狮头紧咬着铜环,如同要挣脱束缚一般,咆哮着冲向远方;层层叠叠的海水纹,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两条金龙与两只彩凤相互缠绕,嬉戏于一颗宝珠周围,象征着吉祥如意,龙凤呈祥;而那一片片精致的莲瓣纹,则如同圣洁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圈足之内,赫然錾刻着“大明宣德年制”六个字,笔力遒劲,气势恢宏,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显赫身世。
熏炉盖更是精雕细琢,镂空的云纹轻盈飘逸;中部,两条金龙与两只彩凤再次盘绕嬉戏,共同守护着中央那颗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云龙纹宝珠;这些龙凤纹样,不仅仅是装饰,更是象征着祥瑞与平安长寿的美好祝愿。
其鎏金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纹饰之繁复华美,更是让人目不暇接,加工精度之高,甚至超越了当时的时代局限,几乎达到了现代机械的水准。
它不仅仅是一件焚香取暖的实用器具,更是一件具有极高艺术价值的珍品,是明代铜器工艺的巅峰之作。然而,在这完美无瑕的炉底,却有着几道明显的磨损痕迹,像是被某种粗暴的工具用力刮擦过,显得格格不入,默默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宣德炉!”审胖子盯着照片,脖颈上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那声音卡在嗓子眼儿里。审胖子快速翻动照片,一个个细节仔细看去。
“这品相……居然如此——”他后半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目光死死钉在那张图片上,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那炉子通体鎏金,在灯光下泛着蜜糖般的暖光,狮头衔环、海水纹、龙凤戏珠、莲瓣纹……每一处细节都像是活的一般,在审胖子的视网膜上投下灼热的影像。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耳边传来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连带着胸口都在剧烈起伏。
“这……这他妈的不是真的吧?”审胖子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一阵阵回音。
众人也是纷纷盯着手里的照片看着,佟老板和柴老板对视了一眼,之后急忙看向手里的照片。这些东西都是大部分都是生坑货,两人心里非常清楚。虽然说宣德炉没有人见过真品,但如果真的是从墓里出来,但倒是有可能。
陈阳的目光从审胖子失控的反应,也转移到那张宣德炉的照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缓缓伸出手,指尖悬在照片上方几厘米的地方,却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照片上的炉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气息,但那底部明显的磨损痕迹却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
“不一定是宣德炉!”陈阳的声音平稳而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