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寻了家名为“竹影轩”的饭店,门面不起眼,却别有一番静谧风味。入内,便是几株翠竹点缀于廊道之间,光影交错中更显幽静。择了一处靠窗的包间,雕花木桌光亮如新,几缕檀香袅袅升起,平添几分雅致。
侍者躬身递上菜单,三人随意点了几样精致小菜——一道清蒸鲈鱼、一碟蜜汁火方、一盘炝炒时蔬,另加一壶窨花茶。待侍者退去,三人便围着桌子坐下,各自取了一盏茶轻啜,茶味微苦而回甘,正好驱散了一身疲惫。
蒋老的目光落在杜明德身上,端详片刻后缓缓放下茶盏,一声轻叹打破了包间的宁静。“杜老板啊,”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这个徒弟,可真是不错!”
杜明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谦逊地笑了笑,“蒋老谬赞了,陈阳年纪轻轻,能得到您老这般人物的认可,那是他莫大的福分。”
蒋老摆摆手,眉头微蹙,似有几分不解地摇了摇头,“老杜呀,”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我说的可不是他眼力如何,而是这小子,心里有你。”
见杜明德面露疑惑,蒋老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像是品出了茶中三味般眯起了眼睛,“这小子,心思活络,脑子灵光,能把几分小聪明,化成大智慧,实属不易!如今这世道,缺的就是这类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才。”
这番话让杜明德心头一跳,他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解,“陈阳这小子确实有些小聪明,这点我承认。”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声音低沉了几分,“但他为人本分,心地善良,蒋老您这话,倒是让我有些糊涂了。”
蒋老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抬手捋了捋银须,目光扫过杜明德与杨博文二人,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两位,”他故意顿了顿,将气氛拉至微妙,“你们当真以为,陈阳是上面派下来的?”
“那不过是个托词,一个幌子罢了!”蒋老语出惊人,手指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依我看,上面怕是连这事儿都不知情!”
此言一出,杜明德与杨博文齐齐愣住,手中的茶盏几乎同时停在了半空中。两人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目光不由自主地重新聚焦在蒋老脸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什么?”杜明德声音微微发颤,喉结滚动了一下,杨博文亦是瞪大了双眼,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蒋老,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蒋老目光扫过两人略显呆滞的面庞,唇畔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行了,别这么瞪着我,跟俩青蛙似的。我也是猜的,纯粹是个人推测。”
杜明德闻言,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桌面靠近了几分,声音略微发紧,“不是……蒋老,”
他顿了顿,像是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波动,目光闪烁不定,“如果上面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那陈阳他……他这胆子也太大了!这万一……”
话未说完,杨博文也坐不住了,他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满是狐疑,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哎,蒋老,您这消息哪儿来的?,咱们都在一块儿待着,陈阳那小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劲儿,我瞧着真像那么回事儿,不像是编瞎话骗他们的。”
蒋老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在表面的茶叶,啜饮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他这才缓缓开口,眼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所以我说啊,杜老板这徒弟,确实有点意思,脑子够活络,这‘小聪明’可不是谁都有的。”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像是某种神秘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在杜明德和杨博文的心弦上。
“你们想啊,”蒋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语气慢条斯理,却每一个字都砸在两人心上,“上面要是真知道了,还能让陈阳这么明着说出来?还派他来查?这不合常理吧?”
“再说了,这小子今天这一出,看似大大方方,实际上每一步都走得精准,既不得罪人,又能把事儿办了,这手段,可不就是小聪明的体现?”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让杜明德和杨博文心头一震,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就叫小聪明?这分明是……胆大妄为呀!
杨博文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干笑两声,“蒋老,您这......这陈阳没有这么大胆子吧?”
杜明德则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脑海中思绪翻涌,陈阳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闪现,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电影画面般一一闪过。
蒋老看着两人神色各异,嘴角微微上扬,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抛出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论断。
蒋老看着两人,呵呵一笑,用手指轻轻点点桌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杜老板这个徒弟,确实有小聪明的原因。”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小子借着各方势力,上演了这么一出,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胆子够大,脑子够活,关键是演得还像模像样,连老马那些老江湖都被唬住了。”
说着,蒋老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跟两人解释起来。他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分析道,孙副馆长和徐景天勾结在一起,准备用一件清仿的南宋官窑骗取380万这件事,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蒋老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只是让人费解的是,陈阳这小子究竟是怎么知道了这件隐秘事情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天陈阳得知孙副馆长找杜明德去鉴定物件时,心中必定是警铃大作,意识到事情不妙。
陈阳当时心里肯定在想,如果让师傅杜明德卷入这场骗局,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这小子二话不说,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蒋老轻抚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和对师傅的保护之心,正是陈阳难能可贵的品质。
“只不过,这事碰巧了,”蒋老手里揉着核桃,微微眯着眼睛,抚摸着胡子说道。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深沉,“正碰上孙副馆长将这件清仿南宋官窑拿出来难为老杜,正好给了陈阳一个机会而已。”
说话间,蒋老的手指在核桃表面轻抚着,那双老练的眼睛透过茶杯的雾气看向杜明德和杨博文。
“这小子的运气确实不错,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反应够快。”蒋老缓缓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况,换了别人可能就慌了神,但陈阳不同。”
“他一看到孙副馆长拿出那件东西,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蒋老轻笑着摇摇头,“然后马上想到了对策,这份临危不乱的本事,确实难得。”
说着,蒋老一边揉着核桃,一边淡淡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欣赏,也有几分无奈。
“这小子,借着自己的身份、宋开元的势力,加上认识冯源馆长,借势而起,顺事而为。”
“你看,”蒋老放下核桃,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他先是用自己的身份震住了孙副馆长,然后搬出宋开元的名头增加威慑力,最后又提到冯源馆长来巩固自己的立场。这三招下来,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这种手段,”蒋老重新拿起核桃,在手中慢慢转动着,“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极强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能想到其中一招就不错了,更别说三招并用了。”
“而且最妙的是,”蒋老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把这些招数用得不露痕迹,让人感觉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这份城府,确实不简单。”
“你们想想,陈阳拿出的资料,”蒋老竖起一根手指,神情变得更加严肃,“就一张纸!我看了一眼,那纸上就寥寥几个字而已。”
“那张纸上写的什么?”蒋老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就一两段简单字句,连个公章都没有,更别说详细的调查计划了。”
“如果真是上面派他下来的,会给这么简陋的资料吗?”蒋老摇摇头,“别说调查了,就连他的身份都没法证明。这样的资料,拿到任何一个正规部门都站不住脚。”
“真正的调查人员,”蒋老继续分析道,“会有详细的工作证件、调查授权书、上级部门的联系方式等等。”
“而陈阳呢?除了一张简单的纸条,什么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蒋老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如果上面真的派人下来调查,会选择这样一个年轻人吗?这种涉及博物馆内部腐败的案子,一般都会派有经验的老手。”
“而且,”蒋老看了看两人,“你们仔细想想陈阳今天的表现,虽然他应对得当,但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更像是在临时发挥,而不是按照既定计划行事。”
“如果真是上面派下来的,就这么简单的资料,他怎么查?又如何查起?”说着,蒋老用眼神向两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