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顿了顿,目光锐利得像鹰隼,“西周时期青铜器用的是陶范法,范与范之间必有接合,这种接合会留下范线。”
陈阳慢慢移动放大镜,让那道凸起线在镜头下纤毫毕现,“你看这儿,这条微微隆起的线,就是两片陶范合拢时留下的痕迹。现代仿品要不就刻意掩盖,要不就做得太规整,像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老许凑近脑袋,眼睛几乎贴上了放大镜,嘴里啧啧称奇:“还真有一条线!细得跟头发丝似的!你要不说,我瞅半天也瞧不出来!”
陈阳放下放大镜,目光重新落回整件青铜器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器身。
“还有重量和声音。”他指尖微动,轻轻敲击爵身,发出几声沉闷的回音,“真家伙因为埋在地下千百年,金属内部结构早就变了,敲击时会发出比较沉闷的声音,像老木头的回响。”
“那些一眼假的仿品,声音通常清脆得很,像是新铸的,没有那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青铜角在陈阳手中缓缓旋转,每一寸纹路、每一道范线都在强光下清晰可辨。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与皮肤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陈阳的目光在饕餮纹与夔龙纹间来回游移,内心反复确认着各部位的特征——造型比例与陕西扶风的“父辛角”几乎一致,纹饰组合灵动自然,锈色层次分明且附着牢固,铸造痕迹清晰可见,声音低沉浑厚。
思绪稍一停顿,他终于轻轻舒了口气,喉结微微滚动。这青铜角的真伪已然板上钉钉,是西周早期的真品无疑。铭文虽模糊,却更添古韵,若是流到海外,这样带有铭文的青铜礼器,价值少说也得两千万往上。
然而,就在这当口,两千万的数字在他脑海中打了个旋儿便沉了下去。灯光映照下的青铜角泛着幽幽光泽,本该让他心潮澎湃的宝贝,此刻却像块冰冷的顽石。
陈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那张红木茶几,那里静静躺着三件物件,一件明代银鎏金镂空玉璧,一件宋代双龙镜,一件宋三彩银锭枕。
桌面上,那这三件古董,现在像三块烧红的烙铁般灼痛着陈阳的眼睛。陈阳的目光在三件文物上反复逡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
马哥那混账玩意儿,居然敢把这些东西堂而皇之地称作赝品!当时听完他那轻飘飘的话,陈阳太阳穴突突直跳,脑门儿上的青筋差点当场炸开。他死死盯着马哥那张满不在乎的脸,手背上的血管都快要爆出来了。
“这几样东西的重要程度,三岁小孩都知道!”陈阳在心底咬牙切齿,“明鎏金玉璧象征着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那个时代的工艺巅峰;双龙镜代表着的皇家气象,随便拿出一面都能让整个古玩界抖三抖;还有那宋三彩,那可是研究宋代丧葬文化的重要实物!”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连这种东西你都敢倒卖!”陈阳腾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马哥的衣领,把人拽到自己面前,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里挤出来的,“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流失海外,损失的不是钱!”
陈阳当时气得浑身发抖,喉咙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眼:“你真是为了钱,tm 不要命了!”
冷静下来后,陈阳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都不用陈阳想,就这三件物件,在老许那儿,这事儿根本过不去。陈阳强迫自己深呼吸,就凭这三件东西,想让老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痴人说梦。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东西都说成是赝品。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却瞬间让陈阳后背渗出冷汗。
“可要是……”他眼睛里注视着那三件古董,心里默默想着,“要是将来被人发现是真品,我不仅声名扫地,还得承担一切后果,到时候老子可就好看了。”
想到这里,陈阳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目光再次扫过那三件文物,这事儿,真他妈不好弄!办,还是不办;帮,还是不帮?
陈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桌上那三件古董——那件明代银鎏金镂空玉璧,静静地躺在一方红绸上,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旁边是一面宋代双龙镜,镜面光滑如新,两条游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从镜面跃出;最后是一件宋三彩银锭枕,色彩斑斓却透着几分诡异,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三件看似普通的古董,此刻却像三道无形的枷锁,压得陈阳胸口发闷,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许正低头观察手中的天黾父乙角,察觉到陈阳的异样,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过他湿漉漉的鬓角,眉头紧锁道:“你小子怎么了?身体这么虚?空调开这么低,你还出这么多汗?”
陈阳的手指微微颤抖,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抹去了额角的汗珠,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故作轻松地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紧张,你我都知道,这天黾父乙角的发现,意味着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作镇定地将目光从天黾父乙角上移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裤缝,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这要是出岔头了,我的名声可就扫地喽!”
“你小子,”老许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一直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说着,老许轻轻拍拍陈阳肩膀,“没办法,谁让你是国字号特邀鉴定员呢!”
“倒霉就倒霉在这喽,”陈阳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要是没这个名头,我还真什么都不怕!”
“行,那咱们继续看看,”老许将天黾父乙角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转向陈阳,带着几分探寻,“你说,一会做个金属成分检测更稳妥些,你说是不是?”
“嗯,那是当然。”陈阳僵硬地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裤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略微有些发紧,“如果 x 射线荧光光谱仪的检测结果显示:铜含量 86.7%,锡含量 11.2%,铅含量 2.1%,那就基本能和西周青铜器的典型配比完全吻合了。”
陈阳伸手将天黾父乙角放到老许面前,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击了两下。
接着,他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手,脸上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这天黾父乙'这个铭文可是相当珍贵的,这种带铭文的青铜器对研究西周宗法制度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根据我的经验判断,这件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是真品!”
铭文
老许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拍了下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太好了!”
他搓了搓手,难掩激动之情,“这次要是真货,咱们可算立了个大功!”说着,他笑着伸手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信任,“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彻底放心了!我信你,比那些机器还信得过!”
陈阳被他这一拍,身子微微一震,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僵硬地笑了笑。
随后,陈阳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对面桌上的三件古董,声音沙哑地问道:“老许,对面那几件…是跟这个天黾父乙角一起发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