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的心跳加速,掌心微微渗出汗珠,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真正的意图。这一刻,玉壶春瓶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幌子,一个完美的障眼法。
“你说的是哪一个啊?”摊主眯着眼睛顺着陈阳手指的方向望去,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哎呦,小哥,您这眼光可真是毒辣啊!”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拖长了语调,“这可是乾隆爷亲自用过的宝贝,您看这做工,这釉色…”
摊主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拿起玉壶春瓶,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是一只正在打量猎物的老狐狸。
“您要是真看上了,”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您说个实在价,两千块,一分不能少。”
陈阳面不改色地听着摊主的夸夸其谈,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那件双耳瓶上。他故意露出一副犹豫的表情,右手不经意地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水。
“两千…这个价格…”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却在不经意间一次次地瞟向角落里的双耳瓶。
摊主见陈阳迟疑,立刻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哥,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他循循善诱道,“您要是真喜欢,咱们还能商量。”
陈阳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将决定这场交易的成败。他必须表现得既不能太过急切,又要维持住对玉壶春瓶的兴趣,同时还要找准时机将话题转向那件真正的宝贝。这是一场考验耐心和演技的博弈,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陈阳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又舒展,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他身子略略前倾,手掌几乎是屏息着贴上了那脏兮兮的瓶身。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器时,一股异样的触感瞬间沿着皮肤窜入神经末梢,让他心跳快了一拍。
瓶子比他预想的要沉得多,入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陈阳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下意识地调整了姿势,另一只手也搭上去,稳稳托住瓶底。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瓶壁轻薄得近乎透明,却又均匀得没有一丝瑕疵,这种质感——绝不是粗制滥造之物。
瓶身上的污垢厚厚一层,像是凝结了几十年的尘埃,掩盖了原本的色彩。陈阳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手指轻轻摩挲着污渍表面。透过这层污垢,隐约可见底下褪了色的珐琅彩绘,雉鸡的轮廓若隐若现,羽毛的纹路竟还残留着几分细腻的光泽,仿佛随时要从污浊中跃出。
他故作随意地将瓶子转了个方向,瓶口对着自己,瓶底朝外。当瓶底完全暴露在陈阳眼前时,陈阳瞳孔骤然收缩——在那片暗褐色的污垢之下,有一抹模糊的蓝色款识,像是被刻意遮掩,又像是天长日久侵蚀后的痕迹,几乎辨认不清。
他呼吸停滞了一瞬,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却又立刻装作轻松地松开力道,像只是普通地把玩一件古玩。瓶子在他手中微微晃动,那模糊的款识也跟着轻轻颤动,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阳眯起眼睛,重新审视手里的这件东西。方才隔着几步远,很多细节看不真切,此刻瓶子稳稳拿在掌心,触感温润却透着几分刻意。瓶身上的彩绘在阳光下泛着过于鲜亮的光泽,芍药花瓣的晕染过度均匀,连雉鸡的羽毛都显得格外呆板,全然失了真趣。
陈阳指尖摩挲着瓶底的款识,指腹传来的触感让他心中更加笃定。那款识刻痕规整,边缘平滑,与整器风格格格不入,分明是现代刻印的痕迹。他将瓶子缓缓翻过来,瓶底露出的款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大清乾隆年制,六个字排列整齐,却毫无古物应有的温润的历史沉淀感。
“二十!”陈阳低头看着瓶子,缓缓开口说道。
“我说小哥,您这价也喊得太离谱了吧?”摊主眼见陈阳放下瓶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责备,“这可是乾隆爷用过的宝贝啊!您看这器型,这彩绘,哪一点不是上上品?”
陈阳抬眼扫了摊主一眼,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只沾满灰尘的双耳瓶上。他故作漫不经心地回应道:“老板,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瓶子你开价两千?你给个实在价格!”
摊主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强装镇定:“小哥,您要是诚心要,我给您个实在价,一千五,不能再低了!”
陈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二十,一口价。”
“二十?!”摊主的声音骤然拔高,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哥,您这砍价也砍得太狠了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仿品。”陈阳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声音平稳却透着几分戏谑,“老板,您这瓶子,釉面贼光太明显,彩绘线条僵硬不自然,就连底足的修坯,都透着股子仓促劲儿。您要是真想卖,就痛快点,二十块,您卖不卖?”
摊主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眼神闪烁了几下,终究没再开口。他脸色变得铁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裤缝,显然是被陈阳的话戳中了痛处。
空气一时凝滞,唯有旁边那件双耳瓶静静地躺在杂物堆里,瓶身上斑驳的灰尘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迎着陈阳瞟来的目光。
陈阳语气淡淡,指尖在玉壶春瓶的冰裂纹上轻轻划过,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遗憾的瑕疵品:“这釉面上的冰裂纹太过规整,倒像是机器压出来的,少了些古瓷特有的岁月痕迹。再看这雉鸡图案,虽然色彩艳丽,可惜线条过于流畅,少了些稚拙之气,像是学徒工的作品。”
他每说一句,目光便状似不经意地扫向摊主,看着对方脸上沟壑般的皱纹随着他的评价微微颤动。待他说完,摊主那张布满风霜的老脸已经皱得像揉过的旧抹布,干瘪的嘴唇无意识地嚅嗫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才挤出一句:“这…这不能吧?这可是…”
陈阳心底暗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甚至带了一丝不耐烦的意味,像是懒得与对方争辩这些显而易见的真伪:“老板,您要是真想出手,不如说说心理价位?我时间有限,还得赶去看其他东西呢。”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摊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浑浊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像一只困兽在笼中焦躁地徘徊。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再次上下滚动,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陈阳垂下眼帘,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状似随意地拿起那只沾满灰尘的双耳瓶,手指在瓶身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他知道,这只瓶子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标。
“唉…”摊主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颓然和无奈,这东西在他这摊子上摆了半年多了,来看的人不少,但一听说价格,都摆手走了。想到这里,他抬头看看陈阳手中的瓶子,二十自己是绝对不会卖的。
摊主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眨巴了两下,脸上堆着的褶子微微颤动,显然是被陈阳的专业术语戳中了软肋。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咽下了什么情绪,随即清了清嗓子,发出几声略显干涩的笑声:“咳咳,那个……小哥,您这砍价也砍得太狠了吧?二十块钱?我这瓶子就算是放在乡下赶大集,那也是个稀罕物!”
他抬起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二十块,连个好点的吃饭碗都买不着!这样吧,我看您是真心想要,一口价——两百!这瓶子我当初也是花了大价钱收来的,您要是诚心要,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一口价,两百块,不还价!”
这番话说完,摊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巴巴地瞅着陈阳,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膝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陈阳心底暗自一乐,这摊主明显是慌了神,连“不还价”这种托词都搬出来了。他垂下眼皮,眉头却紧紧锁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一副为难的模样:“两百?这也太贵了!”
他顿了顿,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旁边那只沾满灰尘的双耳瓶,又迅速收回,像是在掩饰什么。接着,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脚步故意放慢,作势要离开。
“哎哎,这位老板,别急着走啊!”摊主老周见状,立马着了急,脸上的褶子都跟着抖动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您再看看,这瓶子……这瓶子可是乾隆爷当年赏玩过的,虽说沾了点灰,可这品相,这做工,哪一点不值两百块?”
“喂喂喂,小哥,您先不着急走了,您要是还喜欢瓶子,再看看这个瓶子......”
陈阳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早已了然于胸。这老板果真上钩了,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已经玩过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