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栾之前还能忍住不吭声，因为很多时候林烟不喜欢别人掺和她的事。
但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江少有这功夫装大情种，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避免江家破产吧！”
再在这儿胡言乱语，他就让他们江家破产的速度更快些！
江慕没理会池栾，而是看着林烟的背影。只是直到林烟走进别墅里，也未回头看他一眼。
他捶了锤有些发闷的胸口，但那里的憋闷半点未减。
手机铃声响起，江慕接起电话。
是江老爷子打的电话，催他回去。
江慕挂了电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江老爷子就在病房里，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声也显得格外粗重。他躺在病床上，一看到江慕回来，眼里流露出几分迫切。
“怎么样？陆家肯帮忙吗？”江老爷子道。
江慕摇了摇头。
江老爷子愤愤道：“当时我跟她也是彼此心甘情愿，我并未逼着她去跳楼。陆瑶把这条人命算在我头上，我也认了。可她害死了你父母，这还不够么？他们陆家……”
“爷爷，能别再说了么？！”
江慕以往什么都听他的，在他跟林烟之间，他也两次都义无反顾选择了他。
可最后呢？
他对不起林烟，而他爷爷现在还在不断地辩驳着谁对谁错。
江老爷子见他这般抵抗自己，惊愕过后，难过道：“你也觉得只有我们错了？”
“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追究还有意思吗？”
江慕嘲弄道：“之前我害死林烟的时候，您还在说，是非对错难以定论。林烟死了，只能说是她运气不好，也不能怪我们。现在我们被陆夫人算计了，不也只能怪我们自己没脑子吗？”
之前林烟弱小，他们跟她讲实力讲运气，就是不讲道理。
现在他们江家成了弱势一方了，却又跟她讲道理？
江慕自认脸皮还没有厚到这种程度。
况且就算是讲道理，他们也是劣势一方。
江老爷子看到他的反应，神色几次转变，没再说这些。
过了会儿，他道：“你在得知林烟身上都是被周语嫣泼的脏水后，我让你按捺不动，用林烟当诱饵，继续钓大鱼。你是不是后悔了？”
“是。”
林烟死的那一刻，江慕就后悔了。
后来看她跟池栾走得那般近，他就更加后悔。
如果当时他就立刻拆穿周语嫣的真面目，好好对林烟，她根本就不会死，他们之间就不会闹到如今这种地步！
“后来陆晴蓝跟我说，她父母不是真凶，让我们再调查一下。您却坚持她在迷惑我，逼着我在她跟江家之间选一个，我选了您，现在更后悔。”
如果这次他选择相信林烟，哪怕他们之间回不到从前，至少也有机会缓和下彼此间的关系。
可现在……
江慕从未如此清楚地认知到，他跟林烟之间不只没办法复合，而且连普通朋友也做不到。
他只会是她仇恨的对象！
江慕紧紧攥着手中水杯，忍着没对江老爷子发泄情绪。
他爷爷有错，但他更有错。
林烟说得没错，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一步步做出的选择，现在他最多算是自食恶果！
助理又打来电话了，还有江氏集团的股东们和其他高管，连媒体那边也在不断地尝试着联系江慕。
他干脆关机了，落得一时清闲，可身上的担子却未轻松半分。
江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好半晌才回过神，“说到底，你还是被几个女人耽误了。”
“那您呢？那么多女人，就算年轻女人，你招招手就可以叫来一大堆，为什么要对陆夫人的女儿下手呢？”
江慕还记得，那个人比他小几岁，很小的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喊过哥哥。
而他爷爷却搞大了这么一个人的肚子！
“别再说这件事了！”
江老爷子一瞬间面红耳赤，他拽住枕头扔到了江慕身上，“我现在不想见你，滚出去！！！”
“那您好好休息。”
江慕把枕头重新放回去，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略有些冷，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被吞噬在这无尽黑暗里。
这一刻，江慕忽然就懂了林烟那时说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该去死，因为内疚悔恨和身上背负着的人命。
可公司还要他管，爷爷和南南需要他管，痛苦又沉痛的人世死死地拽着他，让他无法这般不管不顾去死。
那时候林烟身负绝症、孩子又丢了，她身无分文时，是不是比他现在还要难？
江慕知道林烟当时爬上医院天台，还有她在周津家中阳台上尝试自杀的事情。
可他那时听说她最后又自己下去了，他便觉得她是哗众取宠，不过是为了演戏给他看。
如今看来，她是为了周津，为了乐乐，为了南南……
唯独不是怕死。
那时候她选择活着，分分秒秒承受癌症所带来的痛楚，日日夜夜接受他和周语嫣的羞辱……正如他那时所说，死对她反而简单了些。
江慕深呼吸一口气，觉得那口凉气似乎化为刀子，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寸寸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从不知，愧疚和悔恨带来的疼痛，比那些实质的伤口还要难以忍受。
江慕努力在外调整好情绪，这才去了南南的病房。
他腿倒是恢复得可以，只是因为抑郁症，近些日子精神不好。
可能因为喝了药，南南这会儿已经睡了，可睡梦中也不得安宁。他先是急促喘息着，随即有泪流下来。
“妈咪……妈咪……对不起……”
“不要……不要死！”
南南猛地尖叫着坐起来，眼角还带着泪痕。
见到江慕，他眼里流露出几分胆怯，想要后退。可腿还未好，他做不了这个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慕朝着他走近。
“又做噩梦了？”
江慕坐在床边，生疏地摸了摸他的头。
刚找回来这个孩子时，他因为讨厌林烟，也讨厌这个体内流着她血的孩子。
后来南南害死了林烟，他又恨他。
一直到现在，他才能勉强以平和的心态对待这个孩子。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从曾经的桀骜不驯，变成了现在胆怯畏缩的模样。
江慕的态度从未所有的温柔，可这却让南南感到不知所措和不安。
“没……没有做噩梦。”
南南难忍自己对他的恐惧，身体都在颤抖，说话时更是止不住磕巴。
江慕本突然觉得对不起南南，想过来尽尽父亲的责任。
可此时看到南南的反应，他眸光不由得黯淡。
“睡吧。”
江慕起身走出了病房。
他本来可以拥有美满的家庭，可如今——
他的孩子怕他。
而孩子的母亲一开始爱他，后来怕他，现在恨他。
便是林烟再报复他，他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脸去反抗了。
陆家。
林烟临睡时，有人打来电话。
“江家现在已经面对舆论上的攻击，还有内部研究成果被偷和资金链的问题了。如果现在再放出江少囚禁林烟、虐待她的消息，江氏集团就真得完了。”
那边顿了一下，才道：“陆小姐，我们真要做这么绝吗？”
林烟想起江慕跟周语嫣对她做的那些非人羞辱，已经快要记不起她一开始跟江慕恋爱时的美好跟甜蜜了。
良久——
“……嗯。”
林烟轻轻答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挂了。
若是现在放过江慕，她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