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看着那位小日子记者,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他微微前倾身体,靠近话筒,声音平稳,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首先,关于运气。”
他顿了顿,“足球比赛,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这话不假。但我想请问,当一支球队能连续在最后时刻进球,能将世界冠军逼到绝境甚至战胜他们时,这还是简单的‘运气’可以解释的吗?”
他没等对方回答,继续道,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成绩,我们一场一场拼到了四强。我们尊重每一个对手,包括即将面对的德意忐。但我们的目标——”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个镜头,最后定格在那个提问的日本记者身上,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从不是‘仅仅’战胜某一场比赛的某一个对手。我们的目标,从踏上这片赛场的第一天起,就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一个字都重重落下:
“夺得世界杯冠军。”
“不管最终成功与否,这个目标,永远不会改变。”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一静,随即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嗡嗡的议论声。
这话太狂,太直接,太不顾及所谓的华夏谦虚传统。
但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绝对自信和决心,却让质疑者一时语塞。
那位小日子记者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肖剑已经不再看他,转向了其他举手提问的记者。
发布会结束后,肖剑走出大厅。
外面,旧金山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来,远处的城市灯火阑珊,而属于华夏足球的征程,还远未结束。
德意志的铁血战车,已经在前方严阵以待。
旧金山湾区的阳光很好,洒在华夏队下榻酒店后专属训练场的草坪上,暖洋洋的。
但这几天,场上听不见往常那种嘶吼、对抗的闷响和皮球爆射的动静。
静。
只有一种近乎叹息的、绵长的呼吸声,夹杂着偶尔压抑不住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呻吟。
四天备战,头两天,“放松和恢复” 是唯一的主旋律。
训练场边,一排理疗床支着,三位队医像流水线上的老师傅,手下不停。
范志毅趴在床上,背上一片拔火罐留下的暗红紫印,老队医陈大夫用肘关节死命顶着他腰眼一块僵硬的肌肉,疼得老范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闷闷的吼声。
李玮峰两条腿搭在冰桶里,龇牙咧嘴,旁边电疗仪的电极片贴在他抽过筋的大腿后侧,轻微的电流刺激得他肌肉一跳一跳。
肖剑坐在场边,一条腿伸直,队医老刘正在用筋膜刀刮他左小腿后侧紧绷的筋膜,每一下都带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和钻心的酸胀痛。
他额头上被撞开的口子已经拆线,贴着一块不小的无菌敷料,眉骨上方的皮肤还带着淤青。
“轻点,刘哥……”肖剑吸着凉气。
“轻不了!”老刘手下不停,“你这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不刮开,下场跑起来还得抽筋!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老刘说着,看了一眼肖剑身上其他几处已经淡化但依旧明显的淤青和旧伤疤,叹了口气,“也就是你们年轻,能这么造。”
另一边,泳池里,几个年轻队员在体能教练指导下进行水中慢跑,借助水的浮力减轻关节压力。
桑拿房里,老将肇俊哲、郑智闭目坐着,任由汗水冲刷疲惫。
累,是真的累到骨头缝里都发酸。
几场硬仗打下来,尤其是刚过去的那场一百二十分钟血战,消耗是毁灭性的。
华夏队的技术底子不如那些传统豪强,这是客观事实。要弥补,靠什么?就只能靠比别人多跑一步,多抢一次,多撞一回。
国际足联最新公布的球队场均跑动距离排行榜,像一枚苦涩又骄傲的勋章,静静躺在教练组的案头:华夏国家队,高居所有四十八支参赛队伍的前三名。
数据不会说谎。那惊人的跑动数字,是场上每一寸草皮见证过的汗水、冲刺和咬牙坚持,是透支未来换来的现在。
“跑动第三……”唐英奇捏着那份数据报告,手指无意识地在“德意志(第二名)”那几个字上敲了敲,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光能跑不够,还得看往哪儿跑,怎么跑。
他的目光,从报告移到了战术室正面墙上那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此刻定格着一张照片——那是德意志国家队上一场比赛后的全家福。
照片里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冷静得像精密机床上的探针,带着日耳曼民族特有的冷峻和纪律性。
而旁边列出的、根据情报和分析得出的他们可能的首发阵容,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唐英奇和每一个华夏教练组成员的心上。
主教练:弗朗茨·贝肯鲍尔
门将:曼努埃尔·诺伊尔
后卫:菲利普·拉姆、雅普·斯塔姆、马蒂亚斯·萨默尔、保罗·布莱特纳
中场:洛塔尔·马特乌斯、君特·内策尔、托尼·克罗斯、弗里茨-瓦尔特
前锋:盖德-穆勒、乌韦-席勒
唐英奇的目光一个个扫过这些名字,喉咙有些发干。
贝肯鲍尔坐镇指挥,他的智慧和气场本身就是一件武器。
诺伊尔的活动范围能当中场用。
拉姆的插上,斯塔姆的凶悍,萨默尔从后场发起的进攻……中场马特乌斯的跑动和远射,内策尔的组织,克罗斯的调度,瓦尔特的领袖气质……锋线上,盖德-穆勒那个禁区内的怪物,加上全能战士乌韦-席勒……
这还只是首发。
据说,连“金色轰炸机”尤尔根·克林斯曼,在这种阵容里,都大概率要从替补席开始等待机会。
钢铁战车。这个词自动蹦进唐英奇的脑海,让他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