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的,可不只是哈迪塞。
收到哈迪塞沦陷的消息时,巴赫拉姆的脸色简直就像身边伺候的黑人宦官一样阴沉:“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哈迪塞城怎么就落到法兰克人手里了?他们长了翅膀吗?”
大殿内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昨天泰西封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何以今天局势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话呀,你们这群无能之辈,是不是等到下次,巴格达都陷入敌手了,你们才会姗姗来迟地告诉我?”
巴赫拉姆愤怒地喘息着,这个国家就是毁在这些尸位素餐的无能之徒手中。
“集结军队,立刻集结泰西封云集的各方军队,我要跟这些背后捅刀的法兰克人拼了!”
暴怒的万王之王,肆意打砸着名贵的瓷器,家具,但这样的愤怒,在朝臣们看来只会显得他色厉内荏。
穆斯塔法低垂着脑袋,极力压制着心头的震怒:“请陛下三思。如今,我们被鞑靼人和法兰克人两面夹击,泰西封的军队还未完成整训,如果贸然出击,即使能赢,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未来还如何应对鞑靼人的威胁?”
“大维齐尔有什么高见?总不至于要我们就在泰西封坐等法兰克人的大军压境吧。”
阿里阿塔贝格冷哼道。
他是杰济拉地区的“阿塔贝格”,原本是类似于“太傅”的监护官职,后来衍变为军政一把抓的地方总督,赞吉王朝的创始人就是当初萨珊王子“阿塔贝格”,后来割据叙利亚,建立起了赞吉王朝。
他的眼神阴骘,厉声质问道:“还是说,您跟法兰克人扶持的叛逆,那觊觎陛下尊位的叛逆库斯鲁早已经有了勾结?”
“这种不负责任的污蔑,虚无缥缈的指控,阿里将军拿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穆斯塔法的脸上毫无波澜:“哈迪塞,拉赫巴的防务都是由你一手负责,如今被法兰克人近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上万精锐边防军全军覆没,陛下还没追究你的责任,现在反倒攀污起我来了。”
阿里将军颇为不满道:“我人在泰西封,两城的沦陷如何能怪罪到我的头上?”
“够了!”
巴赫拉姆六世铁青着脸:“大敌当前,你们还在这里互相撕咬,非要等到你我君臣都让法兰克人支持的叛逆给挂在绞刑架上,你们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他语气微顿,还是道:“阿里,你不该污蔑大维齐尔,向他道歉!”
巴赫拉姆虽然一直不太喜欢穆斯塔法这个权臣,但如果说眼下朝堂上有谁最不可能背叛自己,也唯有穆斯塔法了。
因为叛逆打出的旗号,其中就有一条“清君侧”,要杀穆斯塔法这个奸佞祭奠波斯惨死于鞑靼铁蹄之下的罹难者。
阿里毫无诚意地道了句歉,扯着嗓子道:“我不该无端怀疑大维齐尔,但我还是不认可大维齐尔的意见。的确,我们的军队还未经过整训,但他法兰克人同样立足不稳,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剿灭掉他们的前锋精锐,等到敌人后续的大军压境,情况只会更加危急。”
“而且,现在正在泰西封的许多将军的伊克塔领地都已沦陷于法兰克人之手,不早些退敌,如何能让他们安心作战?”
穆斯塔法苦笑,他同样有不少伊克塔封地处于哈迪塞城附近,如何能不理解这些伊克塔领主们的心情。
但问题是,法兰克人是真的不好对付啊。
“阿里将军,即使吞下了法兰克人的先锋,难道你就有把握挡住敌人后续的主力了吗?即使再胜过敌人后续的主力,损兵折将之下,又要拿什么来应对东方的鞑靼人?”
“大维齐尔阁下,您虽然以智慧着称,但在战争这方面,我觉得还是要相信专业人士。”
巴赫拉姆忍不住说道。
这些臣子们还有可能跟敌人媾和,毕竟也就是换个新的万王之王,未来法兰克人是否会搞清算,那是未来的事。
唯独他是绝无可能放弃万王之王的王位的,哪怕把整个波斯都喂给鞑靼来的恶狼,只要击败法兰克人,他就依旧能坐稳自己王位。
反正波斯高原通往美索不达米亚的关隘都有重兵把守,料想那些游牧民是绝无可能将其攻克的。
穆斯塔法苦笑道:“陛下,臣虽然不懂军事,但最简单的加减法还是会的,萨珊全盛时期的军力,跟阿尤布王朝不过伯仲之间,如今只剩下半壁江山,如何能对抗得了拥有魔龙助阵,强大的施法者层出不穷的法兰克人的大军呢?”
阿里将军忍不住骂道:“放肆,阿尤布的僭主岂能跟陛下相提并论,法兰克人有魔龙助阵,我们也有魔象,宫廷法师助阵不会弱于他们分毫。”
巴赫拉姆摆了摆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初阿尤布崛起之时,作为老牌霸主的萨珊王朝也没少出力阻拦,双方还曾在摩苏尔地区爆发过大战,结果却是萨珊一方大败。
如果不是萨拉丁拎得起轻重,不仅没有侵吞摩苏尔,反而提议要跟萨珊王朝联合起来对抗十字军,以承认萨珊国王为拜火教世界的领袖为代价,双方各自承认对方的势力范围,缔结了和约,萨珊这个老牌王朝的脸面早就丢光了。
巴赫拉姆沉声道:“大维齐尔,你到底是什么想法,直说就是。”
穆斯塔法沉默了片刻,才坚定了语气道:“请陛下屏退无关人等。”
巴赫拉姆虽然疑惑,但还是吩咐属下,将宫廷里的人清退了许多:“这下您总能说了吧?”
穆斯塔法清了清嗓子,神情坚定道:“陛下,我接下来所说,可能乍一听似是有些骇然听闻,但还请陛下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古巴比伦有一句谚语,叫做如果只剩下土地,失去了军队,那么没有军队守护的土地,很快就会被敌人侵吞。”
穆斯塔法语气微顿,又道:“萨拉丁虽然是一个僭主,但他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的阿尤布王朝,仍能在杰济拉和亚美尼亚地区拥有广阔的地盘和雄厚的实力。”
巴赫拉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仿效萨拉丁的儿子们,抛弃泰西封和巴格达,流亡出逃?”
阿里将军也变了脸色:“没有了领地,如何养活军队呢?大维齐尔提出这种建议,简直是其心可诛!”
“巴格达和泰西封富裕,眼下时间尚早,我们大可以将两座都城的财务,尽可能搬迁到北方的领地。”
穆斯塔法许是已经豁出去了,挺直了身子,将早已思索过很多遍的腹稿和盘托出:“将美索不达米亚让给法兰克人,让法兰克人和东方的豺狼碰面,互相撕咬,而我们保存实力,在北方严阵以待,等双方两败俱伤之时再出兵收拾局势,又有何不可?”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巴赫拉姆:“陛下,如今局势危难,非要置之死地,方能寻求那一线生机,到时假使不成,也能偏安一隅,割据一时。”
巴赫拉姆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觉穆斯塔法所言虽然极度荒谬,但竟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丝丝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