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相机,对着陈琛试拍了几张。
镜头里的她,米白色羽绒服衬得肌肤胜雪,翡翠长发的马尾被风吹起几缕,侧脸的线条精致而柔和。
背景是朦胧的湖光山色,整个画面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很好。”张煜看着取景器,“陈琛,你不需要演,站在那里就是沈清婉。”
这话让陈琛心里微微一颤。她看着张煜,晨光中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那种对艺术的执着,对完美的追求,让她想起了前世——在星门,当他们一起研究星图时,他也是这样的神情。
黄莺走过来,淡紫色大衣在冬日的西湖边显得格外醒目:“这里适合拍沈清雅和姐姐告别的戏。妹妹送姐姐去上海,在断桥上分别,从此天各一方。”
“有道理。”张煜在分镜本上记下,“这场戏可以放在第三天拍,等你们对角色更熟悉之后。”
他们在断桥停留了一个小时,张煜拍了上百张照片,记录了不同时间、不同光线下桥面的变化。陈琛和黄莺则沿着白堤慢慢走,感受着西湖冬日的氛围。
走到平湖秋月时,黄忽然拉住陈琛:“你看那里。”
陈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在湖边写生。他坐在折叠凳上,面前支着画架,正专注地画着湖对面的孤山。笔触细腻,墨色浓淡相宜,画的正是西湖冬日特有的萧疏之美。
“像不像顾江南?”黄莺轻声说,“剧本里写他是个画家,喜欢在西湖边写生。”
陈琛点头。张煜也注意到了老人,他走过去,礼貌地询问能否拍照。老人很和善,笑着同意了。张煜拍了几张老人写生的照片,又拍了几张画作的细节。
“这些素材可以用在电影里。”他回来时说,“顾江南的人物塑造可以更丰满一些。”
上午十点,雾气完全散去,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张煜决定转场。
“去雷峰塔那边看看。”他收起相机,“沈清婉登高望远的那场戏,可以在那里拍。
雷峰塔在西湖的南岸,需要坐船过去。张煜租了一条小船,剧组十几个人分两批渡湖。
陈琛、张煜和黄莺坐同一条船。船夫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人,撑船技术娴熟,小船在湖面上平稳前行。湖水清澈,能看见水草在水底摇曳。
“姑娘是来拍戏的?”船夫笑着问,一口杭州话很地道。
“对,学生电影。”张煜用不太标准的杭州话回答。
船夫眼睛一亮:“电影好啊。我们杭州风景美,拍出来一定好看。”他顿了顿,又说,“前几天也有个剧组来拍戏,阵仗可大了,听说是什么大公司的。”
陈琛心里一动:“知道是哪家公司吗?”
“好像叫...荣什么达?”船夫想了想,“对,荣信达。听说是北京来的大公司,在西湖边拍了好几天呢。”
张煜和陈琛对视一眼。荣信达?李晓明的公司?他们来杭州拍什么?
小船靠岸时,答案揭晓了。雷峰塔下的空地上,果然有一个剧组正在拍摄。陈琛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林薇穿着民国学生装,正在和一个男演员对戏。李晓明站在监视器旁,神情严肃。
“真是冤家路窄。”黄莺低声说。
张煜皱了皱眉:“我们绕开走,别起冲突。”
但已经来不及了。林薇拍完一条戏,抬头时正好看见了他们。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甜美的笑容,朝这边走来。
“陈师姐?张师兄?好巧啊!”她声音清脆,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陈琛保持礼貌的微笑:“林师妹,你们也在杭州拍戏?”
“是啊,荣信达的新戏《西湖梦寻》,我演女二号。”林薇的语气里透着得意,“李总说这部戏投资很大,要在央视播出的。”
她上下打量着陈琛和黄莺,目光在黄莺的淡紫色大衣上停留了片刻:“黄莺姐今天真漂亮,这身打扮...也是来拍戏的?”
“对,北电的学生电影。”黄莺平静地说。
林薇的笑容更深了:“学生电影啊...那真好,锻炼锻炼。不像我们,每天拍戏压力大得很,李总要求又高。”
这话里的优越感很明显。陈琛没有接话,翡翠长发的马尾在风中轻轻飘动,神情平静得像西湖的水。
张煜开口了:“林小姐,我们还要勘景,不打扰你们拍戏了。”
“别急着走啊。”李晓明走了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张同学,你们拍学生电影不容易吧?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荣信达在杭州还是有些资源的。”
这话听起来是客套,但陈琛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施舍,或者说是示威。
“谢谢李总好意。”张煜不卑不亢,“我们预算有限,但够用。”
李晓明笑了笑,目光转向陈琛:“陈小姐,上次的合约考虑得怎么样了?荣信达的条件,在业内可是数一数二的。”
“还在考虑。”陈琛平静地说。
“要抓紧啊。”李晓明意味深长地说,“机会不等人。你看林薇,签了荣信达才三个月,就接到了央视的戏。如果你签了,资源只会更好。”
这话是说给陈琛听的,也是说给张煜听的。在这个圈子里,资源和机会往往意味着一切。
陈琛没有接话,只是礼貌地点头。翡翠长发的马尾在风中飘动,她的侧脸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我们该走了。”张煜再次说。
这次李晓明没有再阻拦,只是笑着说:“那好,祝你们拍摄顺利。如果需要帮忙,随时联系。”
离开雷峰塔时,黄莺忍不住低声说:“故意的吧?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这里拍戏,特意来示威的。”
张煜沉默着,左眼下的星痣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陈琛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晓明这是在用现实告诉他们,资本的差距有多大。荣信达可以拍央视的大戏,而他们只能拍学生电影。
“不用在意。”陈琛忽然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们拍我们的电影,他们拍他们的戏。不相干。”
张煜转头看她,晨光中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坚定。那双翡翠般的眼眸清澈见底,没有嫉妒,没有自卑,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
“你说得对。”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拍好自己的电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