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音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娇羞的脸,那是沉浸在幸福中的脸,那幸福是如此真切而富有感染力,她的嘴角不自觉地跟着上扬,却发现对方也在对着她微笑。何音定睛看时,才恍然那正是镜中的自己。她惊讶地向后躲了一下。
“笑得那么恶心,自己都吓到了吧!”
胡欣然讪笑着放下手里的镜子,倚着桌子上下打量何音:
“见到了吧?”
何音故作疑惑地看着她。
“还装蒜!”
胡欣然又抽出了一根针,眯着眼睛慢慢靠近:
“你大概不知道,锦衣卫最喜欢用的逼供方式就是针灸,只要一针,再硬嘴也能撬开!”
何音瑟缩了一下,可是,她的头上扎着针不能动,只能伸出两根手指弯了弯。
胡欣然把写字板递到她手里:
“老实交代,那家伙干了什么好事,惹得你春心荡漾的?”
“我们就是聊天而已。”
胡欣然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聊个天也至于这么开心。”
说话间,胡欣然绕道何音身后,将针一根接一根地拔出:
“别人为你冲锋陷阵,你倒好,忙着你侬我侬,真替你那个傻大姐不值。”
听到这话,何音的心不由得一沉,大姐因为匿名写文章暗示学校安保室玩忽职守、监守自盗,被学校约谈了好几次。尽管,大姐听从了胡欣然的建议一直否认是自己发文,可学校不知道为什么,认准了就是大姐所为,各种威逼利诱,要求她撤下文章。为此何音也被辅导员叫去了解情况,在何音几次反问为何不调查案件,不追查发布视频的人,反而抓着文章的事不放后,辅导员便没有再找过她。精神状况堪忧的假设,反倒成了她的保护伞。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姐成了火力的中心。
刚刚一早,大姐又为了这件事被辅导员叫去了。
“胡医生,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大姐?”
何音扯了扯胡欣然的衣角,把写字板递过去。胡欣然瞄了一眼,转过头去,收拾着背包,懒懒地说: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怎么,真当我是你朋友,有求必应。”
何音收起了写字板,没有再说什么,站在胡欣然的立场上来说,她确实已经尽心尽力地帮了很多。
胡欣然将包甩在背上,单手插兜,俯视着沉默的何音,调侃道:
“怎么不找你的高先生帮忙?人家现在可比我有本事。”
这时,大姐脸色阴沉地回到寝室。
“哟!这回审讯结束得这么快!”
大姐漠然地看了胡欣然一眼:
“胡医生怎么还没走?”
“哈,你是在赶我走吗?既然这样……”
胡欣然把包一放,又坐了下来:
“那我再待会儿。”
何音无奈地摇着头,轻轻拽了一下大姐,疑惑地看着她。
大姐淡然地回了一句:
“没事,不是为了文章的事。”
“让我猜猜他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胡欣然装模做样地捏着手指:
“唔……差不多该拿实习说事儿了吧?”
何音看着大姐,发现她的背影僵了一下。
胡欣然掩着嘴轻笑了一声:
“真是没创意,来来去去就那几招。”
大姐不耐烦地问道:
“胡医生,你知道安保队长和校长的关系吗?”
“哦,知道啊,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胡欣然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暧昧不明的微笑:
“你现在是在怪我没拦着你做傻事吗?”
“如果我早知道他们的关系,那篇文章就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年轻人,热血和不自量力之间,只有一线之隔。你以为的正义,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愚蠢的……”
“胡医生。”
大姐重重地把包放在桌上,冷冷地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忠告。”
胡欣然微眯着眼睛审视着大姐,半响,忽而嗤笑着站起身:
“言尽于此,到时候别求我救你就行。”
说完,她向何音招了招手,背上包径直离开了。
“大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何音把写字板递到大姐的桌上。
“没事,别听她瞎说。你今天不是要去医院吗?”
何音点了点头,尽管大姐的神色如常,但是,隐藏在她眉眼中的某种决心,却让何音的心里萌发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在医院时,秦老师似乎察觉了她的情绪,在写字板上写了一句:
“在想什么?”
为了帮助身体机能的恢复,医生建议做些康复训练,而写字恰好可以锻炼手部肌肉。所以这几天,何音和秦老师都通过写字板沟通。不知是不是院长说了什么,秦老师再没追问过何音失声的事,仿佛这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自从网上出现养老院的信息后,院长就收到了各种旁敲侧击的探听电话。何音不得不把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院长,两人合计后一致决定瞒着秦老师,以免她再受刺激。
“院长说过两天复查完,就能出院了。”
“其实,我早就可以出院了。”
“还是要听医生的。”
秦老师温和地笑着,抚摸了一下何音的头发。
“这次多亏了你。”
“多亏了郑奶奶和杨阿姨才是,当然还有院长。”
“多亏了你们大家。”
“听说养老院的人偷偷准备了欢迎仪式。”
两人正围着写字板聊天,护士推着车走进来:
“秦老师,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刚刚去散步了。”
听秦老师清晰的吐字,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有时间多走走,适量的运动有助于机能的恢复。”
秦老师点着头表示感谢。护士挂上了两袋子盐水,嘱咐了几句,回头微笑着看了何音一眼,何音嫣然回以一笑。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特有的对话方式,虽然,这种默契来自于一个善意的误会。
有时候,误会反而会迅速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她和高峰之间,也正是因为他误会了自己和另一个高先生的关系,才会突然拉近了距离。想起高峰说,高先生是他的专属称呼时,真挚的表情,何音低下头,掩饰着甜蜜的微笑,像这样美丽的误会再多些,似乎也无妨。
杨阿姨来换班时,秦老师的盐水才挂了一半,何音帮着杨阿姨给秦老师擦完身子,方才离开。
等车的时候,何音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大姐的文章转移了众人的视线,各种关于学校玩忽职守,疏于管理的言论层出不穷,反而少有人再挖掘何音的事,这让她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可是,一想到大姐为了帮她,身陷泥沼,何音便愧疚不已,偏偏她又毫无头绪。正当她烦恼地皱起眉头时,手机亮了起来。
“你在哪里?”
何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简短的四个字像奶糖一样融化在嘴里,甜到了心里。她刚想回复,就听到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
“何音,这么巧?”
何音心中一阵窃喜,她没想到不苟言笑的他,也会制造这样浪漫的惊喜。可当她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僵住了。
正含笑看着她的人并不是高峰,而是高穆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