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刚睁开眼，一张俊朗的脸庞便撞进视野。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可她只是眨了眨眼，眼底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倒不是她定力有多强，实在是这半个月下来，她已习惯了这样的情景。
第一天醒来时，她以为有人要暗算自己，惊得险些挥出枕下的碧月。
第二天再看见这张脸，她也被惊得不轻。
第三天，还是忍不住愣神片刻。
第四天，……
可到了今天，她练就了视俊颜如空气的本事，连眼皮都不会再颤一下。
她不让任何人随便进她屋子，到了秦萌这儿，这规矩就成了摆设，搞得她现在连睡个觉都不能随意。
“宜欢，你醒啦！”
见苏悦睁眼，秦萌眼睛亮了。
苏悦揉了揉眉心，无语道：“你这么直勾勾盯着我，便是想睡，也被盯得精神了。”
她心里还是别扭得不行，虽说她现在是男装，但骨子里她还是个女的，除了大哥和……云珏，还从没有哪个男人能离她这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尾的小红痣。
秦萌听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却往下撇了撇，看着有些委屈。
“可你不醒，我一个人待着，实在太无聊了。”
苏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认识她之前，这人是怎么过的。
那天秦萌被他爹拽走时，回头喊她，说下次要来看她。当时她只当是随口的客套话，没成想，他口中的下次，竟是第二天。
更离谱的是，秦萌竟在玉门熟门熟路地住了下来，从此成了她甩不掉的尾巴，她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苏悦越想越觉得，问题八成出在名字上。
一个大男人，叫什么 “秦萌”？听着就软乎乎的，怪不得性子这么黏人。
她刚听说这名字时，还以为是 “武林盟主” 的 “盟”，心里还暗赞了句大气，还真是她想多了。
“你天天赖在我这儿，秦伯伯就不担心？”
苏悦拢了拢衣襟，起身下床。
秦萌好奇道：“宜欢，你怎么睡觉不脱衣裳？”
“要你管，我喜欢，问你话呢。”
他还好意思问，是她不想脱吗？前几次早上有多尴尬，她多慌忙掩饰。
“当然放心，我爹说，没有比玉门更安全的地方了，我待在这儿，他才踏实。”秦萌回得理直气壮，突然声音又低了下去，“要是我能有你一半厉害，他便不用这么操心了。”
苏悦见他这样，连忙开口安慰：“哎，别想这些不开心的。说不定老天爷就是心疼你，想让你过些清闲日子，不用像我们这样，天天舞刀弄枪的，劳费心神。”
秦萌虽是浩然宗的公子，却天生没有习武的根骨，不仅如此，他的身子比寻常人还要弱些。
浩然宗可是仅次于玉门的武林大宗，这样的体质，几乎就意味着，他这辈子，与下一任宗主之位彻底无缘。
“那洗心诀真的对你没用吗？” 苏悦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小时候身子也弱，便是靠洗心诀一点点调理好的，你要不要再试试？”
秦萌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小时候，李伯伯便把心法传给我爹了，我们试过无数次，一点用都没有。”
他抬起头，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你啊。”
“我可不能当你的打手，我有人格底线的。”
苏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别开眼。
秦萌却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以前我总为不能习武的事烦恼，自从遇到你，我才想明白，我注定不能习武，而你年纪轻轻，便要称霸武林。这些，都是命里注定的。”
他看着苏悦，眼神里满是崇敬之情，仿佛在看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苏悦却耷拉着脑袋：“可我，根本不想称霸武林。”
“宜欢，我爹说了，下一个李潇然就是你，称霸武林那是指日可待的事。”
秦萌语气笃定得不行，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苏悦都不忍心泼他冷水。
“今后我当你军师怎么样？” 秦萌忽然凑近，“你去行侠仗义，我帮你出谋划策，我可是读了很多武学方面书，那些武功路数……”
“不怎么，我又不是要去打天下，哪用得着军师。”
“我不管，反正你得带着我。”
秦萌见她不答应，直接伸手拉住了苏悦的衣袖。
“我说你这人，怎么又上手。”
苏悦扯了扯衣袖，她真不习惯秦萌这样亲近。
“你也嫌弃我，不想跟我做朋友，对不对？”
秦萌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拉着衣袖的手也松了。
苏悦看着他这样子，不忍心再说重话。
“怎么会？我没有嫌弃你。”
“我知道，我爹虽是浩然宗宗主，还是有很多人瞧不上我，只当我是个连武都学不成的废物。” 秦萌垂首，眼神也暗沉下来，“可我头一回见你，便觉你与旁人不同，后来才想明白，你看我的眼神与其他人不同，我喜欢那种感觉。”
苏悦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放下木梳，搬过秦萌的身子，让他正视着自己。
“秦萌，不管别人怎样，你得自己看得起自己，一辈子不论长短，有没有大作为，最要紧的是舒心自在，知道吗？”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苏悦重重点头，要是在现代，秦萌这样自卑又敏感的性子，怕是得找心理医生才行。
“那…… 你愿意与我做一辈子的朋友吗？”
苏悦这下是真的无奈了。
这位怎么还一套接一套的灵魂拷问？
见他眼巴巴盯着自己，只好轻轻点头：“会吧。”
那得看她身份暴露那天，这人还愿不愿意和她做朋友，苏悦心里叹气，当初云珏隐瞒她身份时，也是这般心情吗？
秦萌听了苏悦的话，立马笑了，他飞快地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幼稚！” 苏悦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若是变了，秦萌就是大坏蛋！”
秦萌笑了，突然盯着她的手，纳闷地皱起了眉：“宜欢，你的手怎么这般小？而且你个头……”
他伸出手，与自己身量比了一下。
“哎，你过分了啊，哪有这么戳人短处的。” 苏悦猛地收回手，瞪了他一眼，“你看，武林盟主也有烦恼不是？赶紧走了，吃完早饭还得练功呢，哪像你这无所事事的大少爷。”
“我才不是无所事事，我可以看你练功，帮你端水递帕子。”
秦萌连忙跟上，急切辩解。
……
两人一路拌着嘴，朝着膳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