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东阳又朝帐内望了一眼，只见南风冲自己摇了摇头。
他只得转身去通知等候议事的将领们，再多等片刻。
帐内，南风站在角落，暗自嘀咕：这狐狸面具，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先前在王府时，主子便时常对着面具发呆，没想到这次出征，竟也随身携带着。
云珏轻轻摩挲着狐狸面具，眼神温柔无比，七夕那日，悦悦笑着，亲手将这面具戴在他脸上，也是那时，两人捅破了窗户纸，心意相通。
没曾想，分别来得这么快。
云珏的指尖微微收紧，满心的思念和苦涩无处诉说，他真的好想好想她，不知她会不会偶尔念起自己，哪怕是一点点？
“南风。”
云珏的声音突然响起，南风心里立刻念了声谢天谢地，主子总算想起了正事。
“主子。”
“京里可有消息传来？”
“啊？哦！” 南风愣了一瞬，连忙回道，“回主子，今日的消息尚未送达，咱们派去盯着丞相府的人，至今没见苏姑娘出府。”
云珏轻轻问道，“你说，她是真没出丞相府，还是，她避开了所有人？”
“属下，属下也不知。” 南风硬着头皮回应，“无论是咱们的人，还是萧世子派去的人，都仔细盯防着，确实没发现苏姑娘的踪迹。”
云珏露出自嘲的笑意，眼底满是落寞。
原来，当初端王日日守着悦悦，却得不到一点回应时，便是这般滋味。如今他也如此，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她将自己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起情绪，问道：“东阳呢？”
“在帐外候着。”
“让他传下去，即刻议事。”
“是！”
云珏的面色已恢复平静，语气沉稳不见波澜。他仔细地将面具收好，端坐案前，等着将领们前来。
……
街市上车水马龙，顾令仪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口下了马车。
她戴着面纱，衣着也比往日素净了许多，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身后跟着纸鸢，二人穿过几条熙攘长街，终于来到了所约地点。
她来到二楼一间雅室门口。
“表小姐请进。” 守在门边的慕生推开房门，侧身示意她入内，转头对顾令仪身后的纸鸢说道，“姑娘，烦请随我在门外等候。”
顾令仪进门便看到在喝茶的端王，室内只有他们二人，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她心跳不由得加快，手心沁出薄汗，这是她头一回与端王单独相见。
以往在府中或宫宴上，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的陌路人，礼数周全，却不熟稔。
可如今，陛下已为他们赐婚，想到这里，她总觉恍惚如梦，不真切。
“令仪见过王爷。”
“免礼吧。” 云璟的声音依旧温和，示意顾令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你我既已被赐婚，不必如此生分，往后唤本王表哥便是。”
“表哥。”
顾令仪轻声唤道，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她偷偷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人。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面容清逸出尘，气质温润动人，这一眼，让她的心跳乱了分寸。
她赶紧低下头，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内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云璟看着她这副规规矩矩、略显紧张的模样，语气柔和：“你不必拘谨，你我往后，共处的时日还长，不必这么见外。”
“令仪晓得了。”顾令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云璟的目光，认真问道，“不知表哥今日约令仪出来，所为何事？”
她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能私下相约、谈情说爱的地步。
“令仪，你是个通透的姑娘。” 云璟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我既已被赐婚，往后便是一家人。即便英国公府，于你我而言，也不过是外人罢了，你觉得本王说得，可对？”
顾令仪心突突直跳，转瞬便领悟了端王的深意，连忙点头：“王爷今后便是令仪的天，令仪自然是以王爷为重，英国公府，本就不是我的依靠。”
云璟面露满意之色，切入正题：“英国公府近来可有什么异动？比如…… 与其他什么人往来，或是府中有哪些不同寻常？”
“不瞒王爷，令仪自幼在府中便不受待见，若非长姐……陛下要为英国公府指婚，恐怕也轮不到我。即便如今陛下已赐婚，我在府中也不过是吃穿用度好了些，府里的大小事宜，根本没人对我提及。”
云璟早已知晓顾令仪在英国公府的处境，本也没指望能从她这里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无妨，你只需留意便可，不必勉强。”
“王爷，如果您信得过令仪，往后我便多留意府中动静。” 顾令仪的眼神满是真诚，顿了顿，又忍不住皱起眉，低声提醒道，“只是，长姐，她似乎还放不下您。王爷，您一定要小心。”
“呵！” 云璟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若执意纠缠，本王自然要成全她，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分寸。”
他对顾安冉，早已没了耐心，她几次三番针对苏悦，若不是看在英国公府的面子上，他早便让她付出代价。
想到苏悦，云璟的神色黯淡下来，他原以为，秋猎时总能见到她一面，可没想到刚到皇家猎场，她就被长公主喊了去，后面他好不容易等腾出时间，她又提前回了京。
难道他与苏悦，当真是有缘无分？
顾令仪看着云璟突然变了的神色，没有多问，只安静地坐在一旁，端着茶盏，小口抿着茶水，等着他回神。
过了片刻，云璟意识到顾令仪还在等着自己说话，脸上露出几分歉意：“抱歉。”
顾令仪轻轻摇头：“王爷不必在意。”
云璟看着她通情达理的模样，心头微动：“令仪，你放心，端王妃的位置，只会是你的。只是，本王的心里，早已装了别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令仪打断：“王爷，令仪知晓，您心里的人是苏姑娘。”
云璟微怔，随即反应过来，顾令仪常与顾安冉一同出入，顾安冉那般针对苏悦，她自然知晓其中的缘由。
“我……并非有意要伤害你。” 云璟解释道，“我与苏姑娘相识在前，情意早已深种，实在无法轻易放下。”
顾令仪却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语气平静：“王爷不必愧疚，令仪都懂。往后，王爷能护我周全，我便知足了。至于苏姑娘，她是个极好的人，值得王爷这般爱慕，令仪在心里，也会祝福你们。”
云璟没想到顾令仪看着胆小柔弱，心思竟如此通透豁达，心里的歉意又多了几分，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多谢你能体谅。往后你若在英国公府受了委屈，尽管传信与我。”
“多谢王爷。”
顾令仪起身道谢，眼里满是感激。
云璟看着她，难得笑了笑：“还是叫我表哥吧，听着亲切些。”
他的笑容看得顾令仪微微晃神，脸颊又热了几分，连忙垂眼。
“表哥。”
云璟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府吧，路上当心。”
“令仪告退。”
离开雅室，顾令仪轻轻舒了口气，身体的紧绷才放松下来。
她想起苏悦，那可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有父母疼爱，得端王爱慕，活成了所有女子羡慕的样子。
她提醒自己，每个人的命不同，她所求的，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情爱，而是安稳的日子。只要能在端王府立足，得一份庇护，便足矣。
她带着纸鸢穿梭在人群中，那一抹单薄的身影，显得比往日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