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城,都督府密室。
萧煜指尖一缕星辉真气,正缓缓从太子萧熠的眉心收回。经过他连日以蕴含生机的星辰之力温养驱毒,太子的脸色已不再那般蜡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虽仍未苏醒,但根基已固,性命无忧。将太子安置在雍州,既是保护,也是一张未来可用的重要王牌。
处理完太子之事,萧煜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西凉。耿忠暧昧不明的态度,始终是北上战略的一根刺。
“主公,西凉耿忠再次回文。”柳明渊呈上最新的文书,语气带着一丝讥诮,“依旧满篇忠君爱国之言,声称三万大军已整装待发,只因粮草调集稍缓,且担忧北漠游骑断其归路,故暂驻金城,以待‘万全之机’。”
“万全之机?”萧煜冷笑,“他是想等我与呼衍灼拼个两败俱伤,他再来捡便宜吧。”他沉吟片刻,问道:“影子,关于耿忠其人与北凉的旧怨,查得如何了?”
影子的虚影在烛火下摇曳,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回主公,已基本核实。耿忠,原乃北凉军中生代悍将,凭借军功累迁至副将,深得前任北凉都督信任。然而,约在八年前,时任北凉监察使的高拱,与当时在北凉军中历练、素有野心的靖王萧燿(永初帝之弟,三皇子萧烁的支持者)联手,构陷耿忠‘私通北漠’,欲夺其兵权。前任北凉都督虽尽力回护,但证据(伪证)确凿,加之靖王与高拱在朝中势力施压,最终耿忠被剥夺军职,险些问斩,幸得部分旧部拼死营救,才逃出北凉。”
“此后,耿忠辗转流落至西凉。西凉地处边陲,民风彪悍,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前任西凉都督庸碌无能。耿忠凭借其过人的军事才能和从北凉带出的部分嫡系,竟在短短数年间,于西凉复杂的势力倾轧中脱颖而出,逐步掌控了西凉军政大权,成了事实上的‘西凉王’。朝廷鞭长莫及,只得顺势承认,授予其西凉都督之职以作安抚。”
原来如此!萧煜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高拱、靖王……这倒是串联起来了。高拱后来在萧煜逃离北凉时被设计除掉,而靖王则一直是三皇子一党的核心。耿忠与把持北凉的靖王、以及与已死的高拱,有着如此深的旧怨!
“这就说得通了。”萧煜缓缓道,“耿忠对玉京,尤其是对靖王和三皇子一党,绝无好感。他之前按兵不动,坐视玉京内斗,恐怕也是乐见其成。如今我掌权,他对我,既无旧恩,也无新仇,持中立观望态度,实属正常。他最大的诉求,恐怕是保住他好不容易在西凉打下基业,并寻机报复靖王,甚至……重返北凉?”
“主公英明。”柳明渊点头,“据观察,耿忠对主公麾下势力虽怀警惕,但更多是防范我军吞并西凉。其对北漠,倒是态度坚决,毕竟北漠若灭了大胤,他这西凉都督也做到头了。他只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消耗自身实力。”
了解了耿忠的底细和心态,萧煜心中对策已定。对付此人,强硬威慑固然需要,但或许可以稍加怀柔,投其所好。
“既如此,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萧煜对柳明渊道,“柳先生,再拟一文,以我的私人名义发给耿忠。告诉他,高拱已死,靖王如今随三皇子被圈禁,失势在即。他当年的冤屈,我已知晓。待北疆战事平定,我可助他重查旧案,还他清白,甚至……拿回他曾在北凉失去的一切!”
这是直接针对耿忠心结的承诺!
“同时,明确告诉他,我不要他西凉兵马真的与北漠主力死战。只需他做出东进姿态,牵制北漠部分兵力,并保证我雍州西线安全即可。待我破北漠之后,北凉、西凉,皆可保有相对自主之权,共御外侮。”
这份文书,既点明了萧煜知晓他的过去与诉求,给出了未来的利益许诺,又降低了耿忠此次出兵的实际风险和代价,可谓恩威并施,直击要害。
“若他仍首鼠两端呢?”苏十三娘问道。
萧煜眼中寒芒一闪:“那便是自绝于大胤!待我解决北漠,下一个整合的目标,便是西凉!届时,他失去的将不只是重返北凉的机会,而是他现有的一切!”
命令迅速发出。与此同时,北疆战报也不断传来。
阿才部已逼近北凉边境,与北漠前锋游骑发生数次小规模接战,互有胜负,成功吸引了呼衍灼的注意力。而黑风部穿越黑沙戈壁的行程极其艰难,损失了些许人马,但主力尚存,正按照预定计划,顽强地向北漠后方渗透。
整个北疆乃至天下,目光都聚焦于镇北关与正在运动中的两支雍荆大军。而西凉耿忠的态度,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这场战役的走向与后续的天下格局。
潜龙布下的棋局,已覆盖北漠、北凉、西凉。每一步落子,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命运。萧煜稳坐临川,静待着各方对手的回应,以及那决定性的战机出现。西凉的风云,因一段尘封的旧怨被重新揭开,正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