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霹雳惊天的巨响,不仅摧毁了朝廷大军的攻城器械和精锐前锋,更彻底击碎了数万将士心中最后的勇气与纪律。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军中疯狂蔓延,压倒了所有求战的欲望和对军法的畏惧。
溃逃,从北门开始,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席卷了整个朝廷大营。
士卒们丢盔弃甲,抛弃旌旗,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漫山遍野地向北逃窜。
将领们的呵斥、甚至挥刀砍杀,都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瞬间被恐慌的浪潮吞没,无法阻止这山崩海啸般的溃败。
历阳城头,守军们望着城外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许多人相拥而泣,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更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宣泄。
萧煜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强压下因全力施展和心神激荡带来的疲惫,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声音沉稳而有力,瞬间压过了城头的喧嚣:
“阿才!黑风!”
“末将在!”两人浑身浴血,但眼神炽热如火。
“速率所有能动用的骑兵,出城追击!不必恋战,以驱赶、俘获溃兵,收缴敌军遗弃的军械物资为主!尤其是弓弩、甲胄、战马!追出三十里即可返回,不可贪功冒进!”
“得令!”阿才和黑风兴奋地抱拳,立刻转身冲下城楼,点齐兵马。很快,历阳城门大开,蓄势已久的玄甲骑兵如同猛虎出闸,带着复仇的火焰和收割战利品的兴奋,朝着溃逃的朝廷军席卷而去。
“老周!十三娘!”
“在!”
“老周,立刻组织人手,出城清理战场,抢救我方伤员,收缴一切可用之物,尤其是敌军遗落的粮草!动作要快!”
“十三娘,监察司配合,甄别俘虏,将领军官单独关押,普通士卒另行看管。同时,严密监控城内,防止有人趁乱浑水摸鱼,或散播不当言论!”
“是!”
整个历阳城,如同一台刚刚经历极限运转后又迅速切换到收割模式的精密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
……
溃败的朝廷大军,已然不成建制。赵天骐在中军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一路向北狂奔。
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头盔不知何时已经掉落,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
耳边充斥着溃兵的哭喊、马蹄的杂沓以及身后隐约传来的玄甲骑兵的追杀声。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一生的荣耀、镇南将军的威名,都在历阳城下那一声霹雳中化为齑粉。三万精锐,竟败于一座孤城,败于那种闻所未闻的恐怖武器之下!他甚至可以想象,玉京城内,太子暴怒的嘴脸,政敌嘲讽的眼神,以及陛下那失望乃至冰冷的旨意……
“将军!快走!贼骑追来了!”亲卫队长焦急地催促,声音带着哭腔。
赵天骐茫然地回头,看着身后如同丧家之犬般的队伍,又看了看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逃亡之路,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涌上心头。即便能逃回玉京,等待他的,也必然是身败名裂,甚至牢狱之灾,累及家族。
他猛地勒住战马。
“将军?”亲卫们愕然停下。
赵天骐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抚摸着剑身,仿佛在抚摸自己曾经的荣耀。
“尔等……各自逃命去吧。”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将军!不可啊!”亲卫们大惊,纷纷下马跪地。
赵天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惨笑:“本将奉命征讨,却丧师辱国,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回去告诉朝廷,告诉陛下……萧煜……非寻常叛逆,其所持利器……惊天动地……望……望后来者……慎之……戒之……”
话音未落,他猛地横剑于颈,用力一拉!
鲜血迸溅,染红了战马的鬃毛,也染红了亲卫们惊恐欲绝的脸庞。
镇南将军赵天骐,自刎于雍南败退途中,以其生命,为这场历时数月的围城之战,画上了一个充满悲怆与警示的句号。
主帅身亡的消息,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彻底敲碎了残兵败将们最后的侥幸。溃败,演变成了彻底的崩溃与逃亡。
阿才和黑风率领的玄甲骑兵,一路追击,势如破竹。
他们并不深入追杀,而是如同牧羊犬般驱赶着庞大的溃兵队伍,沿途俘获无数,缴获的军械、旗帜、粮车堆积如山。
直到追出约三十里,眼看溃兵已散入山林,难以尽数剿灭,二人才意犹未尽地下令收兵,押解着长长的俘虏和物资队伍,凯旋而归。
当夕阳的余晖洒满历阳城头时,城外已是另一番景象。朝廷大营的废墟仍在冒着缕缕青烟,但更多的,是玄甲卫和民夫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在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却也充斥着胜利者的昂扬之气。
萧煜站在北门城楼,望着这场景,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知道,赵天骐的败亡,仅仅是一个开始。
击退了朝廷的征讨大军,意味着他正式走上了与整个大胤王朝对抗的道路。
未来的风雨,必将更加狂暴。
但无论如何,雍南之围已解。潜龙,不仅顶住了雷霆万钧的打击,更在血火中完成了至关重要的蜕变。其声威,必将随着这场大捷,传遍天下,吸引来更多的目光——有敬畏,有忌惮,或许,也有潜在的盟友。
下一阶段的目标——打通南下通道,势力扩张,已具备了初步实现的可能。
然而,玉京的震怒与反扑,也近在眼前。
真正的天下棋局,此刻,才算刚刚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