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墨汁,彻底浸透了水谷雪烛的四肢百骸。
他半跪在瓦砾废墟之中,每一次急促而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刀伤从肩胛骨斜劈至肋下,深可见骨,若非他强韧的意志和部分冰之呼吸的特性在冻结伤口延缓失血,此刻早已倒下。
渊喰姬甚至没有真正出手,她的力量深不见底,如渊似海,每一次看似轻描淡写的防御都带着摧枯拉朽的绝对压制。
水谷雪烛引以为傲的冰之呼吸,在她面前脆弱得像初春的薄冰,一触即溃。
那份徒劳感,那份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这位立志斩杀恶鬼的剑士,再一次品尝到了名为“绝望”的毒药。
渊喰姬精致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猫戏老鼠般的慵懒笑意,她优雅地掸了掸和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拂去尘埃。
她缓缓站起身,视线如冰冷的刀锋扫过重伤的音柱宇髓天元,扫过虽然疲惫不堪但仍旧紧握刀柄的炭治郎三人组,最后落在了离她最近、浑身紧绷的栗花落香奈乎身上。
“不回答吗?”渊喰姬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低语,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杀意,“真是遗憾呢。那么没办法了……杀了他们吧!”
话音落下,如同催命的符咒。
妓夫太郎那扭曲而丑陋的身影瞬间暴起,手中那把淬满剧毒的短镰刀划破夜空,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取宇髄天元的头颅!
与此同时,操控着可怖人偶的玄相也发出了阴冷的狞笑,他手指如弹琵琶般快速拨动,几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傀儡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之声凶狠地扑向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
炭治郎瞳孔紧缩,奋力提刀格挡;善逸在昏迷中身体本能地蜷缩;伊之助发出不甘的咆哮,肌肉贲张。
而渊喰姬本人,则轻盈地迈前一步,手中那柄泛着暗紫色不祥光芒的、形态奇特的刀,已然高高举起,精准地对准了香奈乎的心脏!
她甚至没有用任何血鬼术,仅仅是那纯粹而无边的恐怖威压,就如同无形的山岳般轰然压向香奈乎。
少女紫色的眼眸瞬间睁大,粉色的发丝在凝固的空气中无风自动,她感觉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抽干,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喉咙被扼住,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就在那代表着死亡的刀刃即将落下的千分之一秒——
“等等!”水谷雪烛用尽全身残余的气力嘶吼出声,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
一个几乎与他声音完全重合的、清冽如极地寒泉的女声,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凝固的杀戮场域,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也清晰地响在渊喰姬和水谷雪烛的身后!
渊喰姬斩向香奈乎的动作骤然一滞,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真实的错愕,她猛地回头望向声音来源方向。
水谷雪烛同样惊愕万分,勉强转动脖颈看向自己身后——瓦砾堆砌的断墙之上,月光如水银般流淌下来,映照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有着长及腰际、宛如凝固的冰川裂隙般的冰蓝色长发,在月光下流淌着幽冷的辉光。
一身同样冰蓝色的和服,简洁得近乎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毫无温度的、仿佛冻结了千年湖水的冰蓝色瞳孔,深邃得如同连接着永夜寒渊,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活物的情绪波动。
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整个战场废墟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几分。
看清来人的瞬间,水谷雪烛瞳孔猛缩,心脏几乎被冰冷的绝望攥紧!
是她!那个曾在万世极乐教的阻拦不死川实弥的那只鬼!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渊喰姬已是绝境,再加上一个不逊色于童磨的女鬼……这已不是绝望,而是彻底的灭顶之灾!
“啧。”渊喰姬看清来人,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脸上的错愕迅速被一种混杂着不耐和忌惮的复杂表情取代,“怎么来了,冰骸?”
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语气并非友好的问候,更像是对一个不速之客的盘问。
被称作冰骸的蓝发少女完全没有理会渊喰姬语气中的情绪,她的目光,那对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冰蓝色眸子,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缓缓地、不带任何温度地扫过整个战场。
她掠过浑身浴血、强撑着单膝跪地的水谷雪烛,掠过与妓夫太郎镰刀苦苦抗衡的宇髄天元。
掠过呼吸急促、满身伤痕、互相扶持着面对人偶袭击的炭治郎三人。
最后,那冰寒彻骨的目光定格在依旧被渊喰姬刀锋所指、几乎被威压压垮的栗花落香奈乎身上。
片刻的审视之后,冰骸开口了,声音如同冰块互相敲击,清脆却死寂:“感受到了你的气息,浓度有些异常。来看看。”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顺便……看看你在做什么。”
她的视线再次回到渊喰姬身上,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又或者只是在看一处无聊的风景。
“你还是老样子,”冰骸的身影微微一动,如同瞬移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一处尚未完全倒塌的屋顶边缘。
她以一种极其随意的姿态屈膝坐下,一手轻托着精致却冰冷的下巴,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膝上。
这本该是少女天真烂漫的动作,配上她毫无表情的脸和冻结一切的眸子,却只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反差,那一丝表面的“可爱”反而成了恐怖的点缀。
“玩够了吗?”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玩够了,就杀了他们吧。”
仿佛在说踩死几只蝼蚁般轻松自然。
渊喰姬眉梢一挑,似乎对冰骸这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式口吻颇为不满,但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忌惮更深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带着妥协意味的冷笑:“好好好,你厉害,听你的!”
她似乎对冰骸颇为忌惮,甚至有些不愿违逆。
她手中的刀再次对准香奈乎,杀意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加尖锐!
“等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亡预演再次上演之际,水谷雪烛再次发出了嘶吼。
这一次,他不是跪着,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以刀拄地,竟然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如小泉般涌出,染红了本就破败的衣衫。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形剧烈摇晃,但他咬碎了牙关,强迫自己站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就这样被杀死,哪怕力量悬殊,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争取最后一丝可能!
冰骸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这个强行站立的少年身上。
那双冰封的眸子,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极光掠过冰原,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薄唇轻启,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是刚才那种事不关己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躺下。伤口裂开,会死的更快。”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医嘱,不带任何关心,只是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嘿……”渊喰姬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她暂时放过了近在咫尺的香奈乎,香奈乎得以急促地吸入一口救命的空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用刀尖遥遥指向摇摇欲坠的水谷雪烛。
“对了,冰骸,”渊喰姬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惊奇和戏谑,“这个小子……你不觉得他长的是不是跟你很像?”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瞬间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冰骸那托着下巴的、原本姿态随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冰蓝色的、仿佛永远凝固的瞳孔,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聚焦在了水谷雪烛的脸上。
月光如水,清晰地照亮了水谷雪烛布满血污和汗水的面庞。
略显凌乱的碎发下,是同样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虽然颜色不如冰骸那般深邃纯粹,带着几分少年的清澈,但那独特的、如同寒冰裂隙般的瞳色,却如出一辙!
不仅如此,他们额前发际线的弧度,鼻梁的轮廓,甚至眉宇间那份隐隐约约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清冷感,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只是因为水谷雪烛是少年,脸部线条更为柔和,且此刻充满了痛苦和决绝,而冰骸是少女,面容精致却无生气,才让这种相似最初被忽略了。
冰骸那双万古不化的冰封之瞳,清晰地映出了水谷雪烛的脸。
她整个人,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灵魂层面的怔忪。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锁定在少年脸上,仿佛在确认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连带着她周身那亘古不变的寒息都出现了一丝微妙的紊乱。
“确实呢……”冰骸的声音极低,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地面。
她这句近乎自语的呢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探究意味。
“他叫水谷雪烛!”渊喰姬抢着回答,语气中的戏谑更浓,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戏剧,“是个很有意思的剑士呢!可惜了,骨头硬得很,坚决不肯变成鬼。等着,等我杀了他们,再好好‘说服’他!……喂,冰骸,你干什么?”渊喰姬正说得兴起,却发现冰骸的目光从水谷雪烛脸上移开了,转向了她。
冰骸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渊喰姬:“我,没问你。”
她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带着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
下一秒,她的视线重新落回水谷雪烛身上,那目光变得复杂了许多,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混杂了一丝混乱、一丝回忆、以及一丝……深埋的好奇。
“我,好像见过你。”冰骸像是在脑海中搜索着什么,语速很慢,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破碎的时光碎片在翻涌,“……那次,在童磨那里……抢书的时候……”
她的眼神开始聚焦,清晰地映照出那个同样有着冰蓝眼眸、在万世极乐教华丽宫殿中、面对童磨亦敢悍然出手争夺古籍的少年身影。
彼时在她眼中,那不过是微弱风中一点随时可掐灭的冰屑,不值得浪费一丝注意力。
但此刻,这个身影与眼前这张苍白绝望的脸重合了……
“水谷……雪烛……”冰骸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深处艰难挖掘出来,带着某种灵魂的震颤。
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尘封在记忆深处、连她自己都以为早已遗忘的东西。
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如同在品尝一块苦涩又奇异的冰。
“行了行了!”渊喰姬不耐烦地打断这诡异的气氛,她感受到了冰骸的异常,这让她感到一丝不安,“有什么好想的!不过是个不肯屈服的人类小鬼罢了。等我杀了他们,清完场,我们回去再好好切磋一下!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她的战意重新燃起,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她手中本已垂下的刀再次泛起危险的光芒,目标再次锁定香奈乎以及其他人。
冰骸那迷离而恍惚的眼神,在渊喰姬杀意升腾的话语中骤然一清。
深渊般的寒意重新占据主导,但这一次,似乎掺杂了别的东西。
她缓缓地、稳稳地从屋顶边缘站了起来,冰蓝色的长发在无风的空气中微微拂动,周身散发的寒气骤然变得无比凝实。
“无聊。”冰骸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死寂,但似乎多了一层不容置疑的命令,“走吧,渊喰姬。”
“哈?!”渊喰姬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猛地扭头,脸上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干什么!不是你让我杀了他们吗?!”
她指着下方那群重伤疲惫的猎物,声音因愤怒和不解而拔高。
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要得手了,冰骸却突然要她走?!
冰骸没有解释,目光甚至没有看向地上的众人,而是转向了正在操控人偶围攻炭治郎三人的玄相。
“没兴趣了。”她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里,不是还有妓夫太郎吗?”
她的目光又瞥向正与宇髄天元缠斗的、浑身戾气的妓夫太郎,仿佛确认了还有足够的“清理工”。
“玄相,”冰骸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寒意,“你也给我过来。”她的视线锁定在那个阴鸷的、操控着人偶的鬼身上。
“欸?!冰、冰骸大姐头!”玄相显然比渊喰姬更加畏惧冰骸,操控人偶的动作都僵了一下,脸上挤出为难的表情,“这样……不太好吧?任务还没完成呢……那位大人会生气吧?”他小心翼翼地试图辩解。渊喰姬的命令和冰骸的命令冲突了,他夹在中间无比为难。
冰骸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将那双冰封万载的眸子,完全转向了玄相。
那一瞬间!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如同亿万冰川崩塌、又似宇宙寂灭般的恐怖威压,以冰骸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威压并非无形的气势,而是化为实质的、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零度!
它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无限城花街废墟!
咔啦啦啦——!
以冰骸所站的屋顶为中心,肉眼可见的、厚厚的冰层如同活物般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瓦片、木头、岩石、甚至是空气中的尘埃,都在瞬间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坚冰!
整个战场废墟,顷刻间化为了一片冰晶雕琢的死亡绝域!
距离冰骸最近的水谷雪烛首当其冲!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被冻结,心跳如擂鼓般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恐怖的束缚,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
他剧烈地颤抖着,那是身体对抗极寒的本能反应,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连骨骼都在悲鸣,几乎要散架!
他强行站立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更深层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这力量,远远超越了渊喰姬!
不远处的宇髓天元也闷哼一声,本就在毒性和重创下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颤抖起来。
被毒素侵蚀的身体,在这极寒威压下仿佛被无数冰凌反复穿刺,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握不住刀柄。
炭治郎、善逸、伊之助三人更是如坠冰窟!
炭治郎的嗅觉瞬间被刺骨的寒气麻痹,肺部如同吸入无数冰针,善逸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向来皮糙肉厚的伊之助也发出了痛苦的闷哼,野性的直觉告诉他,面对这种存在,他们连做猎物的资格都没有!
恐惧,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攥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而最外围的栗花落香奈乎,刚刚从渊喰姬的威压下喘息过来,又瞬间被这更恐怖、更纯粹的寒冰地狱所笼罩。
感官完全被冻结,思维停滞,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妓夫太郎和堕姬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压迫,动作明显一滞。
妓夫太郎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强烈的忌惮,而上弦之陆的堕姬,她那向来傲慢的表情也瞬间凝固,眼中闪过深深的惊惧。
这威压……比面对无惨大人时那种毁灭性的黑暗不同,这是另一种极致的、冻结一切的……纯粹恐怖!
整个战场,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只有冰层蔓延的细微声响,以及众人因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行——了——行——了——!”渊喰姬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了出来。
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脸上充满了恼怒、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绝对力量压制的无奈。
她猛地一挥手,那柄对准香奈乎的、散发着不祥紫光的刀,瞬间化作黑雾消散于无形。
“收起你的气息吧!真是服了你了!”她恨恨地瞪着冰骸,“仗着自己厉害,就随意对我们发号施令!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随着渊喰姬的妥协,玄相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地收回了所有攻击姿态的人偶,迅速退到渊喰姬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再引起冰骸的注意。
冰骸那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像这种蝼蚁,你不是没兴趣吗,我们去切磋,如果这次你赢了,你当老大!”
冰骸那冰蓝色的身影已然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没有破空声,没有光影波动,唯有月光下那一小块被极致寒息冻结的空间,昭示着她曾真实存在过。
“该死的冰骸!”渊喰姬低骂一声,脸上混杂着愠怒、不甘,还有一丝深埋的忌惮,但她动作却丝毫不慢,如同追逐猎影的黑色闪电,紧随冰骸留下的虚空轨迹,瞬间遁入无边的黑暗。
玄相几乎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追了上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那恐怖的冰霜重新锁定。
呼啸的寒意与几乎凝固时空的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花街废墟上覆盖的薄薄冰层在月光下闪烁着脆弱的光,然后寸寸龟裂,化作冰冷的粉末,簌簌落下。
然而,冰冷的窒息感并未因此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跗骨之蛆般、更加粘稠、更加狞恶的杀意!
妓夫太郎那扭曲丑陋的脸上,咧开一个锯齿般的、贪婪的笑容。
他手中的血镰发出兴奋的嗡鸣,仿佛渴饮着鲜血的活物。
堕姬则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肢,金色的绸带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她周身蜿蜒游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双妖异的瞳锁定在香奈乎身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碍事的家伙终于滚蛋了……”妓夫太郎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砂纸摩擦,“那么……就让我好好享受,把你们一个个剁碎吧!”
他猩红的舌头舔过刀刃,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战场。
水谷雪烛的大脑一片混沌。
渊喰姬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他混乱的意识深处——“他们长的很像”……“冰骸”……“水谷雪烛”……“童磨”……“书”……无数的碎片疯狂旋转、碰撞,却无法拼凑出任何清晰的图景。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冰冷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
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叫冰骸的鬼,为什么听到我的名字会失神?
为什么渊喰姬说我们像?
她和童磨……又有什么关系?那本被抢走的书……难道……
“唔!”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全身,强行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试图集中精神分析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转折,但身体却发出了最强烈的抗议。
刚才强行站起对抗冰骸威压的后果彻底爆发了!
肋下那道被渊喰姬刀气撕裂的恐怖伤口,原本被冰之呼吸勉强冻结的血管和肌肉组织,在刚才剧烈的颤抖和威压冲击下彻底崩裂!
鲜血不再是渗出,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视野瞬间被猩红和黑暗吞噬,天旋地转。
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他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意识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只捕捉到妓夫太郎那狞笑着挥下的镰刀寒光,以及香奈乎那瞬间变得无比惊惶的紫色眼眸。
“哥哥!”香奈乎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水谷先生!”炭治郎的怒吼同时响起。
然而,比他们更快行动的,是另一道身影!
“别想动他!”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炸响!
神武月茵安身上同样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素色衣衫,尤其是左肩一道几乎贯穿的刀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但她的眼神却燃烧着比火焰更炽烈的意志!
就在水谷雪烛喷血倒地的瞬间,就在妓夫太郎的镰刀即将斩落之际,神武月茵安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她的动作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踉跄,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神武月茵安手中的日轮刀险之又险地架住了妓夫太郎那势大力沉、裹挟着剧毒血气的镰刀!
巨大的力量从刀柄传来,震得她双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
她脚下的瓦砾轰然炸开,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压得单膝跪地,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但她死死地咬住牙关,日轮刀纹丝不动,硬生生为宇髓天元筑起了一道屏障!
“哦?还有力气挣扎的小虫子?”妓夫太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加残忍的兴奋取代,“那就先把你切成片!”
他手腕一抖,镰刀如同毒蛇般滑开,带起一片腥臭的血色刀光,以更刁钻的角度再次斩向神武月茵安的头颅!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
炭治郎的身影如同疾风般卷至!
他强忍着全身各处的伤痛,日轮刀上水光潋滟,化作连绵不绝的斩击,如同湍急的河流,精准地切入妓夫太郎的攻击间隙,试图为神武月茵安解围!
他的动作依旧迅猛,但呼吸明显粗重,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金色的电光在废墟中一闪而逝!
我妻善逸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妓夫太郎的侧翼!
他虽然在冰骸的威压下短暂昏迷,但被炭治郎的怒吼惊醒后,求生的本能和守护同伴的意志压倒了一切!
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目标直指妓夫太郎持镰的手臂!
然而,他身上的伤势同样严重,速度比全盛时期慢了不止一筹,金色的雷光也显得有些黯淡。
“兽之呼吸·肆之牙·碎裂斩!”
伊之助如同狂暴的野猪,挥舞着两把锯齿日轮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另一个方向猛冲而来!
他无视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眼中只有敌人,只有战斗!
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向妓夫太郎的腰腹!
三人的合击,虽然因为伤势而威力大减,但配合依旧默契,瞬间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
“哼!雕虫小技!”妓夫太郎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身体诡异地一扭,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炭治郎的流水斩击和善逸的雷霆突刺!
同时,他空闲的那只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伊之助的双刀!
“锵!锵!”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妓夫太郎的鬼爪坚硬如铁,竟硬生生抓住了伊之助的双刀!
巨大的力量让伊之助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滚开!”妓夫太郎怒吼一声,手臂猛地发力,竟将伊之助连人带刀狠狠抡了起来,如同挥舞一个巨大的沙包,砸向正欲再次进攻的炭治郎和善逸!
“伊之助!”炭治郎和善逸惊呼,不得不强行收招躲避。
而妓夫太郎的另一只手,那柄致命的毒镰,已经再次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斩向刚刚挡下一击、正欲起身的神武月茵安!
神武月茵安瞳孔骤缩!
刚才硬接那一镰,已经让她双臂剧痛,气血翻腾,此刻旧力刚去,新力未生!面对这更快更狠的第二击,她只能勉强将刀横在身前!
“铛——!!!”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神武月茵安如遭重锤轰击,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击飞出去!
她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塌了身后半堵残墙,碎石瓦砾轰然将她掩埋!
烟尘弥漫,生死不知!
“茵安小姐!”炭治郎目眦欲裂!
“嘻嘻嘻~碍事的小虫子清理干净了~”堕姬娇笑着,金色的绸带如同活物般瞬间暴涨,如同金色的巨蟒,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从数个刁钻的角度缠向刚刚勉强躲开被砸飞厄运的炭治郎和善逸!
她的目标很明确,先解决这两个还能动弹的!
“香奈乎小姐!小心!”炭治郎一边奋力格挡着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的金绸,一边朝着香奈乎大吼。
妓夫太郎已经狞笑着,将染血的毒镰,对准了被暂时遗忘、距离水谷雪烛不远处的香奈乎!
此刻的香奈乎,已经从被冰骸和渊喰姬双重威压震慑的僵直中恢复过来。
她紫色的眼眸扫过战场:重伤昏迷、生死不知的水谷雪烛倒在血泊中;神威宇髓天元倒在不远处,身体残缺,鲜血染红了身下大片土地,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神武月茵安被埋在废墟之下,生死不明;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在妓夫太郎和堕姬的联手攻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而她自己,此刻正暴露在妓夫太郎那赤裸裸的杀意之下!
那柄饱饮了无数鲜血的毒镰,正朝着她纤细的脖颈斩落!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绝望,冰冷的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与刚才被冰骸威压冻结的恐惧不同,这是面对现实、面对绝对力量差距、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自身也即将陨灭的绝望!
然而,就在这深不见底的绝望边缘,一种奇异的力量在香奈乎心中升腾而起。
不能放弃!还有人在战斗!还有人在等待救援!如果连我也倒下……那就真的……全完了!
花之呼吸·终之型·彼岸朱眼!
心念电转,强大的意志力瞬间冲破了恐惧的桎梏!
香奈乎的瞳孔深处,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瑰丽朱光骤然亮起!
虽然远不如她全盛时期那般璀璨夺目,如同燃烧的血焰,但这微弱的光芒,却代表着她将感知力提升到了超越极限的程度!
时间仿佛变慢了,妓夫太郎斩落的镰刀轨迹,空气中流动的尘埃,远处同伴挣扎的动作,都变得无比清晰!
花之呼吸·贰之型·御影梅!
她的身体在间不容发之际,如同风中柳絮般轻盈地向后飘退!
日轮刀在身前划出数个优雅而迅捷的圆弧,如同瞬间绽放又凋零的虚幻梅花!
“叮叮叮!”
清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
香奈乎的刀尖精准地点在妓夫太郎镰刀力量最薄弱的几个节点上!
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一小团冰冷的火花,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臂发麻,虎口开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但她硬生生凭借着彼岸朱眼带来的超凡洞察力和御影梅的精妙卸力技巧,将这致命的一镰刀险之又险地偏斜开去!
镰刀擦着她的肩膀掠过,带起几缕粉色的发丝和一道浅浅的血痕!
“嗯?!”妓夫太郎发出一声惊疑。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能避开他这必杀的一击?
虽然她卸力的技巧很精妙,但自己刚才那一刀确实因为对方诡异的感知和动作落空了!
这让他感到一丝被戏耍的恼怒!
“臭丫头,有点意思!那就更得去死了!”妓夫太郎的杀意更盛!
另一边,被掩埋在废墟下的神武月茵安,意识在剧痛和黑暗的边缘徘徊。
肋骨似乎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左肩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灼烧着。
沉重的瓦砾压在身上,几乎让她窒息。
动……动起来……
水谷大人……天元先生……大家……还在战斗……不能……倒下……
脑海中闪过同伴们浴血奋战的身影,闪过水谷雪烛昏迷前那苍白绝望的脸。
一股远比身体疼痛更炽烈的火焰在她灵魂深处燃烧起来!
“呃啊——!”
一声压抑的怒吼从废墟下爆发!
神武月茵安全身筋肉贲张,如同受伤的母狮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日轮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晦暗的符文在剑身上微微一闪!
压在身上的沉重瓦砾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掀开!
烟尘弥漫中,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尽管身体摇摇欲坠,尽管鲜血不断从各处伤口渗出,将褴褛的衣衫染得更加暗红。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与炭治郎等人缠斗的妓夫太郎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喂,恶鬼!”她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你的对手……是我!”
她双手紧握日轮刀,刀尖斜指地面,身上开始弥漫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
那并非血气,也非纯粹的杀意,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力量在缓缓流动。
她左肩那道最深的伤口,血液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不再滴落。
废墟之上,血战,依旧在继续。
绝望的阴影并未消散,但零星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反抗之火,仍在顽强燃烧。
花街,这座人间地狱,最后的高潮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