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碎片的低语与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星火”基地核心层夜不能寐。而外部,狂风暴雨已然在远方聚集,即将席卷而来。
核心实验室内,对“共鸣罗盘”的研究陷入了瓶颈。无论采用何种温和的刺激方式,碎片除了重复那些令人不安的词汇(守护、平衡、钥匙、回归、毁灭),以及持续对豆豆产生单向的、微弱的、充满“亲近”感的共鸣外,再无更多信息泄露。它就像一部上了锁的、有自我意识的百科全书,知道一切,却拒绝轻易开口。
李帆和他的团队尝试了所有已知的分析手段,包括“北地”提供的、关于古代能量文明的一些理论模型,依旧收效甚微。碎片内部的结构复杂到令人绝望,其能量运行机制完全不同于现有科学体系。唯一的进展是,他们确认了碎片散发出的能量,与基地地下那块、以及豆豆体内(通过微量血液和脑波扫描)存在的特殊能量波动,属于同源,但纯净度和活跃度天差地别。仿佛基地那块是残渣,豆豆是未激活的种子,而这新碎片,才是接近完整状态的、拥有灵性的存在。
豆豆在短暂的昏迷后醒来,似乎并未因与碎片的共鸣而受到伤害,反而精神比以前好了一些。但他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在梦里,他会看到一片无垠的、布满星辰的黑暗虚空,虚空中悬浮着巨大的、断裂的、如同水晶山脉般的物体(“星核”?);会看到一个温暖的、金色的光点(碎片?)在黑暗中孤独地闪烁,呼唤着什么;还会看到冰冷的、银灰色的、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结构(“播种者”?),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的气息。这些梦境碎片交织在一起,让他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时而惊恐。
“金色的光说……它丢了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它很伤心,也很害怕黑色的蜂巢……”豆豆在一次午睡惊醒后,对苏婉断断续续地描述道。
苏婉和李帆将这些梦呓记录下来,试图从中寻找线索。但梦境太过模糊破碎,难以解读。唯一能确定的,是豆豆与“星核”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超越理性的联系。这联系是福是祸,无人知晓。
“北地”联合的耐心正在迅速消磨。高寒将军接连发来措辞严厉的加密通讯,要求“星火”就基地内持续的能量异常波动、“利剑”行动带回的“重要样本”分析结果,以及豆豆的特殊性(他们显然从未完全相信“孩子只是感应者”的说辞)做出“全面、透明、无条件”的解释。同时,“北地”驻扎在边境的技术观察小组,活动日益频繁,多次以“设备故障”、“联合巡逻”等名义试图靠近核心区域,均被“星火”内务部强硬阻止。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也在为可能的强行介入制造借口。”王猛在军事会议上,脸色阴沉如水。东南方向的“母体”威胁未除,北方的“盟友”又虎视眈眈,基地陷入了两面受敌的窘境。
“不能撕破脸,但也不能退让。”景辉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北地’需要我们的前沿屏障,也需要我们手中关于‘播种者’和新型敌人的情报。这是我们谈判的筹码。但他们对‘星核’和豆豆的觊觎,已经毫不掩饰。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苏婉问,声音中带着忧虑。
“武力冲突,或者……强行接管。”景辉缓缓吐出几个字,会议室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王猛一拳砸在桌上,“‘星火’的骨头,还没那么软!”
“硬拼是下下策。”李帆摇头,“我们的技术、装备、资源都处于劣势。而且,一旦内斗,只会让真正的敌人渔翁得利。”
“我们需要时间。”景辉沉声道,“时间让豆豆成长,让李帆研究碎片,让我们找到使用‘钥匙’的方法,或者……找到那扇‘门’。在此之前,必须稳住‘北地’。”
他转向苏婉和冷雨:“苏婉,你负责与‘北地’观察组周旋,可以有限度地开放一些外围技术交流,比如‘铁牛’的实战数据共享,新型变异体的部分生物样本,但核心机密,尤其是关于‘星核’和豆豆的一切,绝不可泄露。冷雨,我需要你以个人的名义,向高寒将军传递一个信息:合作,互利共赢;逼迫,鱼死网破。‘星火’或许弱小,但逼急了,我们不介意将‘钥匙’和知道的一切,投向黑暗,谁也别想得到。”
最后一句话,杀气凛然。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赌“北地”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赌高寒还有最基本的理智。
冷雨深深看了景辉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的立场,在“星火”待得越久,就越是微妙。
就在“星火”与“北地”的博弈进入白热化之际,东南前线传来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
布置在“死亡矿坑”外围的远程传感器和自动观测站,传回的数据显示,该区域的能量波动正在急剧升高!地震频率和强度显着增加,地磁异常范围扩大了近三倍!更可怕的是,监测到有大规模、高能量级的生命体活动信号,正从矿坑深处涌出,向周边扩散!卫星图片(来自“北地”有限共享)也显示,矿坑上空的暗红色能量云团在剧烈翻腾,并隐隐有向西北方向(“星火”基地方向)移动的趋势!
“母体”残骸,苏醒了!而且,它动了!它在扩张!在向“星火”的方向移动!
“它在找‘钥匙’!”李帆看着疯狂跳动的数据,失声道,“失去碎片的压制,它彻底暴走了!而且,它似乎能感应到碎片的方向!”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脊背发凉。他们拿走碎片,不仅打破平衡,更可能引火烧身!
“命令!东南防线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非战斗人员向第二、第三避难所疏散!启动‘铁壁’计划,加固所有防御工事!‘雷霆之锤’连队前出,建立警戒线,迟滞任何靠近的威胁!”景辉厉声下令,整个基地瞬间进入战争状态。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基地上空。士兵们冲向岗位,平民在组织下有序撤离,工兵们疯狂地加固着围墙和防御塔。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绝望的气息。
“王猛,我需要你制定一个最坏的预案。”景辉将王猛叫到一边,压低声音,“如果……如果防线守不住,我们必须有撤退的后路,并且……绝不能让‘星核’碎片和豆豆,落入‘母体’或者……任何不怀好意的人手中。”
王猛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决绝:“我明白。真到了那一步,我会亲自带人,执行最后方案。”
深夜,基地在紧张的备战中度过。苏婉将豆豆安顿在加固过的核心避难所房间,哄他入睡。但豆豆却睁着大眼睛,毫无睡意。
“苏阿姨,外面……在害怕。”豆豆小声说,他能感觉到基地里弥漫的恐慌和决心。
“豆豆不怕,辉哥哥和王叔叔会保护我们的。”苏婉强作镇定,轻拍着他的背。
“金色的光……也在害怕。”豆豆忽然说,小手无意识地摸着胸口,那里挂着那枚已经与碎片产生共鸣的、琳芝留下的吊坠(经过李帆特殊处理,可以微弱地引导豆豆与碎片共鸣),“它说……黑色的、大大的、坏坏的东西……来了……很凶……想吃掉它……还有豆豆……”
苏婉的心猛地一沉。豆豆的感应,印证了最坏的猜想。
“豆豆,”苏婉握住他的小手,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如果……如果金色的光需要豆豆帮忙,去打跑那个坏东西,豆豆愿意吗?但是……可能会很危险,很累。”
豆豆看着苏婉,又看了看窗外隐约可见的、忙碌的士兵身影,小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认真。他记得辉哥哥流血的胳膊,记得王叔叔疲惫的脸,记得基地里大家害怕又努力的样子。
“豆豆……不怕累。”他小声但坚定地说,“豆豆要帮金色的光,帮辉哥哥,帮大家。豆豆……是‘钥匙’。”
孩子的童言稚语,却像重锤敲在苏婉心上。她紧紧抱住豆豆,眼泪无声滑落。这个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背负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
风暴的前夜,黑暗笼罩大地。北方的猜忌如同冰刃悬颈,东方的怪物正咆哮而来。而“星火”手中唯一的希望与毁灭之源,却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和一块沉默的碎片。
抉择的时刻,即将来临。是携手“北地”共抗强敌?还是孤军奋战,玉石俱焚?豆豆这枚“钥匙”,又将开启怎样的命运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