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一脚踏进兵部大堂的时候,手里还捏着那道刚盖上玉玺的任命诏书。纸角被他捏得有点发皱,不是因为紧张,是刚才在宫门口被风刮了一下。
堂内站着七八个人,老将陈虎坐在主位侧边的椅子上,铁甲没脱,腰带扣得死紧。他看见赵承渊进来,眼皮都没抬,端起茶盏吹了口气,喝了一口。
其他人也都看着赵承渊。没人说话,也没人迎上来。
赵承渊也不尴尬,把诏书往桌上一放,顺手撸了袖子,走到沙盘前蹲下,开始看雁门关的地势。他一边看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图纸,铺在地上,拿砚台压住一角。
“雁门三日必破。”他头也不抬地说,“按老阵法来的话。”
陈虎手一抖,茶盏直接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你算什么东西?”他站起来,声音像打雷,“我守边三十年,你读过几年兵书?写两篇策论就能统兵了?”
赵承渊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摆沙盘上的小旗。
“我不是来争嘴皮子的。”他说,“我是来打赢仗的。”
他手指一点沙盘:“您这‘三叠阵’,前军顶盾,中军长矛,后军弓手,听着挺稳。可匈奴骑兵冲起来,马速提上来,三箭还没射完,人家已经砍到脸上。您说是不是?”
陈虎脸涨红,左手空荡荡的袖管晃了晃:“那你来个能打的?”
赵承渊不急,抽出一张草图摊开。
“三段射击阵。”他说,“前排蹲射马腿,专打冲锋节奏;中排齐射面门,逼他们低头;后排锁定心脏,补刀收割。三轮衔接,火力不断。练熟了,一轮能灭三百骑。”
屋里一下静了。
几个年轻些的武官凑过来瞧,有人小声嘀咕:“这……还真有点道理。”
陈虎冷笑:“纸上谈兵!匈奴狼牙箭连穿三层皮甲,你这阵法撑不过半柱香!”
赵承渊站起身,拍了拍手:“那就试试。”
他转向众人:“现在调神机营五百人,明日校场演练。连发弩优先配发,火油罐、拒马桩全按新标准备齐。户部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粮草即刻拨付。”
没人应声。
赵承渊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兵部侍郎王蒙身上。这人一直靠墙站着,嘴角挂着笑,像是看戏。
“王大人。”赵承渊点名,“军械调度归你管,今晚就把连发弩清单给我。”
王蒙慢悠悠开口:“赵大人,您这阵法倒是新鲜。可将士们习惯了老打法,突然换招,怕是手忙脚乱。万一败了,责任谁担?”
赵承渊笑了:“我担。”
他走到桌前,提起笔,在阵图背面写下一行字:
**“若依此阵演训三日仍不能抗敌,则赵承渊自请削职,永不掌兵。”**
写完,按上指印,甩在桌上。
“签个字吧。”他看着王蒙,“你也来一份?还是我替你代笔?”
王蒙脸色变了变,没接话。
陈虎盯着那份血印看了半天,突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临出门前踹翻了椅子,哐当一声响彻大堂。
赵承渊没拦他。他只对身边亲卫说:“记下来,老将军今日离堂时间——酉时二刻。情绪波动明显,但未动手,属可控范围。”
亲卫点头记下。
王蒙也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他袖口沾着点松脂味,赵承渊闻到了,没说破。
人散得差不多了,赵承渊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他坐到案前,重新铺开阵图,发现边上缺了个角。他记得刚才还好好的。
他低头在桌缝里找,摸出一小片纸,上面画着半个箭头标记。这不是他的笔迹。
他不动声色把纸片收进袖袋,继续画图。
夜深了,兵部大堂只剩他一个人。灯芯噼啪响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眼铜漏——快子时了。
他画完了最后一版“三段射击阵”,把七种不同射程的箭矢参数标清楚,又在侧栏写了训练口诀:
**“前蹲后立,中线对齐;听鼓前进,鸣锣即止。”**
他念了一遍,觉得顺口,点点头。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冷霜月来了。她站在门外没进,低声说:“大人,查到了。最近三个月进出京的西域商队,有六支报备名单和实际货物不符。其中一支,领队是王侍郎表弟。”
赵承渊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拿起桌上刚做好的木制箭模,比划了一下角度,又放下。
“明天校场见。”他说,“别穿夜行衣,穿官服。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兵部尚书和御前侍卫一块操练新阵。”
冷霜月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赵承渊吹灭灯,屋里黑了一半。他靠着椅背闭眼,脑子里还在跑阵法推演。系统界面浮出来,显示【训练完成度预估:78%】。
他轻声说了句:“我家柳娘子说了,做事要一步步来。”
然后睁开眼,重新点亮油灯,拿起笔,在阵图背面加了一行小字:
**“夜间增设火堆照明区,防敌夜袭盲点。”**
他画完,放下笔,伸手去拿茶杯。杯子是空的,底儿朝天。
他正要叫人添水,忽然听见外间有翻纸的声音。
他站起身,走出去。大堂没人,但案上的阵图被人动过——原本卷好的图纸现在摊开着,正好停在“后排狙击位”那一块。
他盯着图纸看了几秒,慢慢蹲下,在桌底摸到一枚铜钉。钉帽上刻着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暗记。
他把铜钉攥进掌心,没声张。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赵承渊回到座位,重新铺纸,开始画第二套方案。这次他改了阵型角度,把主攻方向偏移十五度,故意留出一个破绽。
他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在钓鱼。
画到一半,他停下笔,看向门口。
门帘动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
他没抬头,只淡淡说了句:“下次偷看,记得别踩门槛。那块木头松了,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