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归墟之眼,仿佛跌入了永恒的虚无。绝对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死寂湮没了任何声音,甚至连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在这里变得模糊、扭曲、直至崩解。唯有那无处不在的湮灭之力,如同冰冷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侵蚀、分解着闯入者的一切——肉身、法力、神魂,乃至存在的印记。
云昭倾尽全力,将混沌轮回炁催发到极致,轮回道种在识海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艰难地构筑起一层薄弱的防御,将众人勉强护在其中。新生的天魔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魔纹明灭不定,对抗着那足以磨灭神铁的归墟之力。怀中的菩提心虽散发出温润佛光,试图调和冲突,但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行……撑不住了……”云昭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在飞速流逝,防御光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碎裂。璇玑、蓝蝶已然昏迷,气息微弱。悟净虽强撑着保持清醒,罗汉金身也布满了裂痕,佛光黯淡。就连他自己,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意识开始模糊。
难道真要葬身于此?不甘!无尽的不甘与绝望涌上心头。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最后一刻,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轻轻按在了云昭紧握菩提心的手背上。
是觉光禅师。
他的脸色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澄澈与决然。
“昭儿,把它给我。”觉光禅师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云昭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将那颗温热的菩提心交到了师父手中。
觉光禅师手握菩提心,目光慈爱地扫过昏迷的璇玑、蓝蝶,最后定格在挣扎着望过来的悟净和意识模糊的云昭脸上。
“悟净,昭儿,”他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归墟中清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莫要惊慌,也莫要悲伤。为师这尊躯体,实乃是一具分身,承载本体部分修为与使命,游历世间,护持尔等。如今,使命即将完成,这具分身的因果,也当在此了结。”
分身?!云昭与悟净心中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觉光禅师。他们与师父相处多年,竟从未察觉!
“以后的路,漫长且艰,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觉光禅师的目光最终落在悟净身上,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轮回,“十世修行,积累至今,是该醒来了!”
话音未落,觉光禅师猛地将手中的菩提心,往悟净心口狠狠一按!
“十世轮回,速速醒来!”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道光芒!觉光禅师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如同琉璃般透明,磅礴浩瀚、精纯到极致的佛门本源之力,混合着菩提心那蕴含无上智慧与慈悲的琉璃佛光,如同决堤的星河,疯狂地涌入悟净的体内!
“师父!不——!”云昭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觉光禅师的身影在璀璨夺目的佛光中,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虚幻。
那佛光并非简单的能量传输,更蕴含着一种玄奥无比的轮回意志,它在强行唤醒、接引、融合悟净灵魂深处,那被尘封了十世的佛陀积累!
悟净发出一声痛苦又仿佛解脱般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眉心一点金芒骤然亮起,迅速扩散至全身。他原本只是罗汉层次的佛光,此刻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蜕变、升华!道道蕴含着佛陀法则的金色梵文自虚空中浮现,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洗涤他的神魂识海。
其气息,如同坐火箭般疯狂攀升!炼虚巅峰的壁垒瞬间冲破,合道初期……合道初期巅峰……最终,悍然停滞在合道中期!并且其根基稳固无比,佛光纯粹浩瀚,带着一种历经轮回、看破红尘的古老与威严!
而觉光禅师的身影,在将所有力量与菩提心彻底融入悟净体内后,已然虚幻得如同青烟。他最后看了一眼云昭,眼中带着无尽的欣慰、期许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身形彻底消散,化为点点金色的光粒,融入了这片归墟的虚无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师父——!!!”
云昭与刚刚完成觉醒、睁开双眸的悟净,同时发出悲怆的嘶吼。悟净的眼中,此刻既有新生的浩瀚佛光,更有失去至亲的刻骨悲痛与茫然。那十世轮回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让他一时间神情复杂难明。
然而,归墟的湮灭之力并未因这悲壮的一幕而有丝毫减弱,依旧疯狂涌来。云昭的防御,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彻底融合了菩提心与十世修为的悟净——或许此刻应称其为十世佛子悟净——猛地抬起头。那双眸中,悲意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穿虚妄、慈悲与威严并存的佛陀慧眼。
他缓缓抬起手,无需结印,无需诵经,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一按。
“佛说:此地,当有净土。”
言出法随!
一圈柔和却坚韧无比的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所过之处,那汹涌的归墟湮灭之力竟被强行排开、净化,形成了一片直径约十丈的、稳定而祥和的佛国净土!
归墟的黑暗与死寂,第一次被真正意义上地阻挡在外!
云昭压力骤减,看着眼前宝相庄严、气息深不可测的悟净,心中悲痛与震撼交织。师父以分身为代价,换来了悟净的觉醒,也为他们在这绝境之中,争得了一线喘息之机!
“小昭,”悟净(十世佛子)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陌生的古老与沧桑,但那份关切未变,“先疗伤,稳固境界。师父……以自身为我们开辟了前路,我们……不能辜负。”
云昭重重点头,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这片“佛国净土”内精纯的佛力与生机,修复着几乎崩溃的肉身与神魂。
绝境未破,前路依旧未知。但有了合道中期的十世佛子悟净,以及这片暂时的庇护所,他们终于有了在这万物终结之地,寻求那一线生机的资本!
归墟之眼的秘密,圣祖的阴谋,以及出去的路径,一切都等待着他们去探索。而觉光禅师牺牲的真相,以及他那神秘的本体,也成为了萦绕在云昭心头新的谜团。